就这样,文字带来了强大的虚构实体,组织了数百万人,也重塑了河流、沼泽和鳄鱼的现实。同时,文字也让人类习惯了通过抽象符号的调节来体验现实,于是更容易相信这样的虚构实体确实存在。
狩猎采集者整天爬树、找蘑菇、追野猪、抓兔子,于是,他们每天的现实就是树木、蘑菇、野猪和兔子;农民整天在田里工作,耕地、收割、磨玉米、照顾家畜,于是,他们每天的现实就是赤脚踩着土地的感觉、牛拉着犁散发出的味道,以及刚出炉的热腾腾面包的口感。相较之下,古埃及的抄书吏将大把的时间花在阅读、书写和计算上。于是,他们每天的现实就是面对莎草纸上的墨迹,以此来决定谁拥有哪块地、每头牛该值多少、哪个农民每年该缴多少税金。用写莎草纸的铁笔,抄书吏就能左右整个村落的命运。
进入现代社会之前,大多数人并不识字,但那些重要的管理者通过书面文字这一媒介日益看到了现实。对于识字的精英分子来说(不管是在古埃及还是20世纪的欧洲),一张纸上写的任何事情都至少与树木、耕牛和人类一样真实。
1940年春,纳粹德国从北方攻进法国,大部分法国犹太人都试着往南逃离法国。如果要跨越边界,就需要前往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签证,于是成千上万的法国犹太人夹杂在洪水般的难民潮中,一起包围着波尔多的葡萄牙领事馆,希望得到一张能救命的纸。虽然葡萄牙z.府下令,驻法领事需要经过外交部批准才能签发签证,但在波尔多的领事阿里斯蒂德·德·索萨·门德斯(AristidesdeSousaMendes)决定无视命令,这也让他30年的外交生涯随风而逝。纳粹坦克不断逼近波尔多,索萨·门德斯等人长达10天夜以继日地工作,就是不停签发签证、在文件上盖章。索萨·门德斯签发了数千张签证,最后因疲惫不支而倒地。
葡萄牙z.府当时根本不想接受这些难民,派出专员将这位不听命令的领事遣送回国解职。然而,虽然这些*员对人类的苦难似乎毫无感受,却对文件深表尊重,不管是法国、西班牙还是葡萄牙的*员,对于索萨·门德斯抗命签发的签证仍然愿意遵守,于是让可能多达3万人逃出了纳粹德国的死亡陷阱。索萨·门德斯手中的武器可以说只有一个橡皮图章,但却完成了大屠杀期间单人推动的最大规模的救援行动。2
文字记录的神圣性通常也会造成许多负面影响。1958——1961年,毛**领导的红色中国实行“大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