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写报告的日子里,想在值晚班时不打瞌睡,功能饮料是唯一的办法。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让我痛苦难捱,焦虑和内疚让本来已经充满压力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被人指责工作失职时的那种屈辱感,以及害怕自己真的有所失职的那种恐惧感。面对病人,我一直要求自己用尽全力,假如只是对这点有所怀疑,都像是往我心里插了把刀。
病人肯定不知道她的举动会让我多么痛苦和无助。在她面前,律师肯定是捋捋胡子,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跟她说值得赌一把,万一能获得不错的赔偿呢(1)——结果他说对了,医院和平时一样,申请了庭外和解。可能这不过是医疗服务日渐“美国化”的一种表现而已,以后,我们会面临越来越多的医疗诉讼。又或者病人本身是那种开不得玩笑的人,恨不得把她接触过的人都告上法庭,比如没跟她说“早上好”的公交车司机,忘了给她上薯条的餐厅服务员,还会因为我把这一切写了出来再告我一次。无论整件事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社会黑幕,当时我只知道,自己经历了主治医生时期最为惨烈的低潮期,甚至开始质问自己:既然连病人都和我对着干,我又何苦要进入这个行当呢?我很严肃地思考了辞职问题,要知道,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但最终还是决定坚持下去。我还很乐观地安慰自己:至少以后我会用尽全力,不再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任何法律文书上。
“早上好呀!”亚当2.0版本阳光灿烂地冲病人打招呼,即便产前门诊里人潮汹涌。
“你丫想占便宜啊?”直到一位病人的丈夫如此气势汹汹地问道,我只好匆忙结束了自己的改过自新。
2009年2月6日,星期五
病人HJ因为顺产失败,需要进行紧急剖腹产手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收她入院时,她就给我展示了一份长达9页的生产计划书,而且全彩打印,每一页还都用塑料膜裱好了。计划书里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生产过程中全程用笔记本电脑播放鲸鱼的歌声(不过我不记得具体是多大岁数的哪种鲸鱼的歌声了,但她的计划书绝对细致到了这个地步),使用哪种精油进行按摩,详细介绍了她将使用的催眠法,还要求助产士用“波浪”这个词来隐晦地指代“宫缩”。但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对我来说,制定生产计划就像有人跟你说他要“计划一下天气”或者“计划中个彩票”一样令人匪夷所思。在产科长达两个世纪的历史中,还没见过有谁能提前预知生产过程,然而在这位穿着连衣裙的母亲看来,一切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