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月末的一天,伯爵正沿着走廊往广场餐厅走。虽然离最近一个街道的出口还隔着五十多码(45)远,他却忽然感觉到有股冷风朝他袭来,带着星光下冬夜的洁净和清新。他停下脚步,朝四周打量了一番,发现这股气流是从……衣帽寄存间的方向来的。原来,那位叫丹娘的服务员不在岗位上,现在那里没人看管。伯爵朝左右看了看,便走了进去。
这里几分钟前一定拥进过好几拨来吃晚餐的顾客,直到现在,他们外套的纤维上仍余有冬天的凉意。一件军大衣的肩膀上沾着些残雪,某位*员的外套仍有些潮湿,而那件配着白色貂皮毛领(不知本来是不是黑色的?)的黑色貂皮大衣则绝对是哪位政治委员的夫人穿来的。
伯爵拈起衣袖,放到脸旁闻了闻,那上面还有壁炉的烟火味和昂贵的古龙水味。这位年轻的美人,想必是从林荫环道上的哪幢豪宅里出来,乘坐着和她的貂皮大衣一样黑亮的轿车来的。但她也可能是从特维尔大街步行过来的,天上正飘着新雪,沉思中的普希金雕像正毫无惧色地冒着风雪矗立在街头。而她要是坐雪橇来的话就更妙了,马蹄清脆地踢打在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上,马鞭的击打声与车夫“驾驾”的吆喝声合起来该会是多么动听!
昔日,每逢圣诞前夕,伯爵和他妹妹正是这样勇敢地冒着严寒出门的。他们会向祖母再三保证,不会超过午夜十二点回家;然后,便坐上他们的三驾马车,在干冷的冬夜里逐家拜访四周的邻居。他们并排而坐,由伯爵把住缰绳,两人膝盖上铺着一张狼皮。他们会直接抄过低洼的牧场,把马车驾到镇里的路上去。伯爵还会一边驾驶马车一边大声嚷道:“先去哪儿?博布林斯基家还是达维多夫家?”
不管最后他们去的是这一家,那一家,还是别处的另外一家,那里都会有一场盛宴,也会有温暖的火堆和主人张开的双臂等待着他们。人人都穿着鲜艳亮丽的衣服,兴奋得皮肤上都泛起了潮红,那些感情充沛的叔叔说出的祝酒词让人感动得双眼雾蒙蒙,直想落泪。孩子们则都在楼梯上好奇地窥视。那音乐呢?当然会有音乐,听了之后,你会忍不住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双脚跃跃欲试。那里的音乐能让你忘记自己的年龄,使你的身体纵情跳跃。它让你不由自主地摇摆、旋转,直到你头都被转晕,让你不知身在何处。你会忘了这到底是在主人家的大厅还是在城市的沙龙,你会忘了这到底是在天堂还是人间。
随着午夜的临近,罗斯托夫兄妹才从此行所拜访的第二或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