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是要抢人家父母的风头吗。平时出门穿,更加不好,皮松肉赘的老寡妇,穿得风风火火,走在路上要给人家讲闲话的。再说,车间里几个老同事,美芬心里有数,都想搭走拢班子,微信里隔天来搭讪的,帮忙抬米搬油的,眼睛盯得牢。叫他们看去,又是什么想法。
美芬越想越气,好像路人的闲话已经传到她耳朵里去了。啪的一声关上橱门,瘫到床上。美芬扭头看旁边两只枕头,抄起一只就往墙上的遗照扔过去,老死尸,全怪你,你不出这笔钱么,伊也不会心思野到这个地步了。
枕头砸中一张削尖面孔,小眼,黑皮,停留在四十七岁。
◇◇◇四◇◇◇
下岗工人里有一句话叫作“男保女超”。男的当保安,女的当超市店员,十个下岗双职工家庭里,七八个是这种搭配。美芬夫妻随大流。
美芬老公从前常常调侃,同他一辈的人,响应号召晚婚晚育,下岗倒是迎面乘上了头班车。三十不到结婚,四十出头下岗,自谋生路的大有人在,混吃等死的也不少。美芬老公会做人,很快升了领队,再后来就调到保卫科去当小领导了。美芬还在超市里做,点点货,收收钱。两个人都是三班制,倒来倒去,每周有好几个晚上是见不到的。二零零六年夏天,台风刚过,美芬老公轮岗值班,美芬正在收银台打瞌睡,被手机吵醒。接通以后不到一个钟头,美芬就成了寡妇了。美芬老公的电瓶车开在下班路上,一部杀头摩托车从后面抄上来,天色太暗,贴得太紧,直接把美芬老公甩出去了。人从环城绿化带被捡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散架了。美芬拿到一笔赔偿金。
放在十年前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人家都讲,美芬老公是拿命给母女俩买了一笔生活费。捧在手里滚烫,精明的人劝美芬去投资,买个房也好。亲密的人却同美芬讲,这钱万万用不得,性命抵来的,人家见你想得开,过得潇洒,要在背后戳手指头的。美芬不敢,只好存定期,像是从老公的遗体上挖出了一个器官,放到银行冰冻起来。美芬对女儿讲,阿爸什么都没有,就留这点给你当嫁妆。只是一年年过去,这嫁妆越来越显不出分量了。
好在女儿是争气的。话不多,成绩倒一向很好。考大学,读财经,拿奖学金,不用美芬出什么气力。她下半辈子的腰杆,全靠一个女儿直起来。人们谈起美芬,总要先讲讲她苦命的老公,继而话锋一转,讲这个万事省心的女儿,最后总结道,美芬老来不像我们,为儿子孙子发愁,美芬苦过了,女儿一毕业,什么都不用愁了。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