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习惯了偶尔上街去打打狗什么的,也不再盼望窄路的尽头就是天堂。老奎闷头抽烟,突然来了一句:“早知道当年把人弄死算逑了,活着就是受罪么!”这话跟他嘴里的烟一同喷出来,格外呛人。他的老底儿我知道,故意杀人,致人残疾,被判了十八年。可我没料到时隔多年,他还能放出这种狠话来。
老奎说完扔了手里的烟卷,伸出穿着懒汉鞋的脚使劲碾。旁边就有烟缸,可他这么干,说明是故意摆出一个凶狠的态度。我静等老郭发话。我猜他会训一顿老奎,至少脸色会严肃起来,低沉地说:“你这么想不对,想早死也不能拿别人的命垫背么。”老奎呢,就会垂下脑袋说:“对么,你说得对。”因为我已经训过不少家伙了,基本上没遇到过跟我顶着干的。我想,此时老奎要是不垂下脑袋挨训,我会让他把刚刚踩灭了的烟头捡起来吞下去。然后老郭会说:“有问题就跟z.府说么,你现在有啥困难?”然后老奎就会诉诉苦:肉价太贵,假货满天飞,乃至人心不古,女孩子穿得太,bao露什么的。老人们经常就是这么跟我抱怨的。疏导民意也是我们的职责,这么一番对话,是我心里的套路。我算是个内心戏比较多的人。
可老郭压根儿没接茬。他只是递了根烟过去。然后就聊起医保、天气和附近即将拆迁的居民楼。老郭平时也不是个话多的人,这有些难为他了。他有一处没一处地说,老奎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说什么可能也不重要,就是有人说话有人听。说到拆迁,老奎身上也有劣迹。他家老屋拆得早,是这一带最先开发了的。也就两间小平房,当年硬是被他置换成了两套一居室的楼房——不能得逞的话,他扬言再杀一次人。说到做到,他天天敞胸露怀坐在自家门口,地上撂着把杀猪刀,随时要给谁开膛破肚的架势。这都是老郭告诉我的。
那天老郭跟他东拉西扯了半天,临走还给他扔下半包烟。出门时我回头看了眼老奎,怎么看,埋头坐在小板凳上的这个老恶棍,都只是个与世无碍的废物了。脊柱都像是被重锤给敲弯了,还咋呼什么?
从那以后老郭带着我去的次数更多了。隔三岔五就得去看看老奎。在我看来,这事好像被搞颠倒了。老奎放了句狠话,老郭没教育他,反而像是被他吓住了。退休前老郭还专门叮咛我,让我没事也多去瞅一眼老奎。后来我一个人上门,老奎听说老郭得了癌,那眼神,就像是挨了一棍子似的。他当时的表情,让我相信,这厮其实早就被我师父驯服了。
我不抽烟,跟老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