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强的人也有软肋。反过来,再脆弱的人也有在困境中活下去的力量。这些年通过乔曼的病人们,我学到一件事,那就是,我们都是盒子里的树。你中学也做过那个实验吧?在盒子里种植物,留一个孔让阳光进去,植物就会朝着阳光的方向努力长。人也是这样,天性向光。虽然有的时候会因为种种原因,以为自己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中。乔曼做的,就是让他们看到光。至于能不能长起来,得看他们自己。”
谢晔想象了一会儿盒子里的树。有时他也有那种被黑暗包围的感觉,譬如有几次用甲马纸的时候。
“她具体怎么做呢?”
“我也不大懂,她的门道和植物有关。首先,得有一棵植物,让病人和它建立联系。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很早以前,我还没遇到乔曼那会儿,我师傅讲给我听的故事。”林峰看一眼表,“离活动还早,我们晚点回去应该没事吧?”
林峰大学毕业后就进了报社,被分在社会版。报社以前的“传帮带”做得彻底,带他的是个比他大了近二十岁的女记者,姓孟。从采访到写稿,孟姐几乎是手把手教的他。一周有大半周在一起,他们很快熟悉起来,林峰
最后在花坛边坐了,林峰扭头看看身后的大樟树,树荫遮蔽了半个公园。
“这里是我第一次遇见乔曼的地方。”他没头没脑地说。
“那是什么时候?”
“十一年前。我刚当了几年记者。我在报社的师傅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停下来,“刚说到哪儿了?”
“你领导为唐家恒的事找你。”
“对。我当时也有点焦头烂额,明明自己是记者,妄想干警察的活儿。我说最近太忙了,过一阵再说。事后回想,要不是我那么狂妄,只要我当时挤出时间,让乔曼见一下唐家恒——以唐家恒那双眼睛,也许能避免一些事的发生。”
谢晔听得一头雾水,林峰做了个手势,仿佛让他不要追问,接着说:“乔曼脑袋上的伤,就是那之后不久给弄的。我当时一门心思想要追踪报道一起恶性伤人的案子。”
谢晔想,不会是敲头案吧,又觉得没那么巧。“后来案子破了吗?”
“算是破了……不说这个了,说起来我就生自己的气。总之唐家恒和我们见面,是在乔曼受伤后的事了。他的精神状态有些恶化,那时已经拒绝和人交谈。心理医生大概会称之为自闭症。他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以他当时的状态,我感觉是没法进考场的。”
“真没想到,他看起来是那种有蟑螂一样的生命力的人。我总觉得他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