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那个“逃犯”,是在电视上,距离之前见到他,有二十年。安红石难得坐下看个电视,没想到会在屏幕上撞见有过面之缘人。那是九九六年冬天,她到虹口家里送冬天进补膏给妈妈,是她在同仁堂排队开,隔周去取熬好药膏,半透明膏体装在陶罐里,闻起来甜甜,不大像药。坐堂老中医说,本人不来把脉,只能开个普适方子。医生写方子手皮肤松弛,浮现青筋,让安红石想起为她治过肝炎白医生手。她甚至不知道白医生是否在世。小白医生女儿明明有没有顺利长大。这二十年,和云南弥渡人们不通音信,安红石心里不仅没有把他们忘记,反而时常在忙碌间隙想起些人和事。三姑。谢敏。当然还有谢敛,以及他和傅丹萍儿子。那孩子比安玥大两岁,如今该是十七岁。安玥跳过级,说不定他们只差年级,甚至可能同级。
安红石盯着电视屏幕,男人是纪录片主角,说是沉冤多年,前几年刚被放出来。他左手缺两根手指,要不是这特征,安红石也认不出他。多年前只是匆匆见。她带着药酒在街对面徘徊,想等医生出现。几个人从招待所出来,戴手铐人被簇拥在中间。他头发乱糟糟,下巴和两腮盖满黑色胡子,等车开过来时候,他百无聊赖地举起铐在起双手,抓抓侧脑袋。安红石因此注意到他缺损手指。她有种冲动,想上前问他,你为什要连累不相干人。正好医生骑着自行车出现,她提醒自己正事要紧,朝医生走去。
那个形容狼狈须发浓密年轻男人不见,面对摄像头侃侃而谈,是个略微谢顶戴眼镜中年人,腮帮刮得泛青,讲话带云南口音。他不是云南人,却在那里过大半辈子,其中大部分时间是在狱中。他出狱后写本书,关于他前半生。十八岁插队落户,被分在景颇族山上。没多久,他和个景颇族姑娘谈起恋爱。那姑娘本来有定亲对象,被他个外人插足,男方恼,带着刀上门,砍他两根手指。后来他上大学,又被分到军队,山寨过往被抛到身后。有年雨季,他不知哪根筋扯住,想回去看看。当年砍他手指人娶他们为之争斗景颇族女人,生三个孩子。两个男人尽释前嫌,喝顿酒。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主人家七口,除孩子,夫妻俩和公公婆婆都死。死因大概是食物中毒,但当时他来不及细想,立即开始逃亡。
无期改有期,然后是翻案。出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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