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诚信、狡猾、阴险、平静,人类所有的情感,以及中国文化所探索出的几乎所有的可能性,都在他的身上体现得如此艰辛、如此错综复杂,也体现得如此完整。
由曾国藩和贝多芬,我还想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列夫·托尔斯泰——马克西姆·高尔基在评价列夫·托尔斯泰时,将他称为一个人类的人。这一句话极富有深意。托尔斯泰跟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一样,都是用龟裂的泥土塑成,同样带有世俗的不足。托尔斯泰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发现了这些不足,也能深刻地了解这些不足,并且,更痛苦地忍受它们。在我看来,在人格的发展过程中,曾国藩与贝多芬以及托尔斯泰一样,都具有相同的意义——他们同样是靠自己一层层的蜕变,化蛹为蝶最终成为“超人”的。这种蜕变,尽管表面平静而安详,但在内部,却有着巨大的轰鸣声,并且交杂着困苦、热情、悲愤与反抗,直至大觉悟后的心若止水。贝多芬是音乐家,他可以倾听自己内心的山呼海啸,用五线谱将这个过程表现出来;托尔斯泰是作家,也可以借助于文字来表现疑问和质询,表达悲悯和艰辛——而曾国藩呢,他的内心中同样也有着巨大的嬗变,只不过,他一直无法借助音乐或者文学来表现,始终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和困惑,也压抑着自己的欢乐和悲伤。在更多时候,他只是一个人独自面对——而我们,只能借助曾国藩留下的雪泥鸿爪,来揣测和感觉这种变化。当然,在这样的过程中,一种内心的贴近是最重要的,只有内心的贴近,才是真正理解一个人的不二法门。
出于这样的想法,我一直对于曾国藩感兴趣。要研究一个人所具有的历史、文化以及人类本质的意义,在很大程度上,与心灵的真切体验有关。那种从内部深入的办法,相对于外部进入,可能是最本质的。这种体验绝不是单单躲在书斋里靠“皓首穷经”就可以做到的。直接而又深入的生命体验,又能超拔于狭隘的、片面的、个人经验之上,再辅之以科学的参考系,才是一种正确的方法。对于我来说,这个人像一座布满森林的高山,不仅让人高山仰止,更有着属于自己的迷宫。但我一直坚持着,坚持着以一种文化和内心紧逼的方式去接近他——我就像一条蛇一样,去吃掉他留存于这个世界的文书、奏折、日记、著作,然后,摇身一变,以最大的可能,全力变成他本人的模样。这样,一个人的内心就可以嬗变为另一个人的内心,跳动着他的脉搏,呼吸着他的气息,体验他的生活,体味他窒息、临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