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听到他的声音,初染,怎么了?
冷静的,温和的。仿佛他就在
奔赴不可逆转的破碎。爸爸试图挽救,扑过去抱花瓶,水晶碎片扎破爸爸的手掌,血一点点渗出来。她只是在一边冷眼旁观。她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妈妈的挣扎与愤怒也只是徒增伤感。
然后妈妈开始喝酒。怎么劝也不止。爸爸摔门而去。她就在那里绝望地站着。酩酊大醉的妈妈歪在沙发上,颓然凄厉。天黑了。八点,九点,十点……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也没有从醉酒里醒来。
她试着把妈妈从沙发上抱到床上。醉酒的人似乎都特别重。她使劲力气,暗地狠狠掐妈妈的胳膊,一路拖着她上床。这是平日高雅美丽的妈妈吗?心里一片透凉。世界那么安静。
她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却有一个冰凉美好的声音告诉她,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最后一丝安慰断绝了。心如覆雪,疼到麻木。她只是来回拨那个号,一遍遍语音留言:家程,你在哪里。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累了。伏在地板上熟睡过去。夜里醒来,发现自己已睡在床上,起身观察,爸爸已经回来,在帮妈妈掖被角。她躲在门背后看爸爸,爸爸走过来,微笑抚摸她的额头,染染,你要乖。她没有说话,爸爸轻轻叹息,面容倦怠。记忆里的爸爸极少有这样颓唐忧伤的神色。她心一软,对爸爸笑了。
她眼前突然出现小时侯一家三口出去旅游的场景。那时候爸爸的事业远没有现在成功。不过是个家境勉强殷实的小户人家。那时候他们多么快乐。她坐在爸爸肩头,两手揪住爸爸的耳朵,爸爸一面跳一面叫:染染,染染,得儿驾,得儿驾……穿碎花长身连衣裙的妈妈跟在后面,手里摇着太阳帽,笑眯眯望着父女二人欢天喜地……累了,爸爸就坐下来歇息。她却不依不饶,还要撒娇着“得儿驾”。爸爸就为她编织柳条帽子,在上面插满凌霄与山百合。可是后来,再后来,这样的情景只能在旧照片里找回。
染染。爸爸又叫她,以后有什么事还可以来找爸爸。
次日清晨,她接到了家程的电话。家程声音喑哑,初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她突然孩子气地哭了,谁叫你昨天晚上消失不见了,谁让你消失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从此,家程的手机永远开着,睡觉时放在枕畔,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从梦里惊醒。后来佰草常说,手机放在枕头边对身体不好,电磁波会影响健康。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依旧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