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闷声说，不去。
奶奶劝，这样不好呀！好歹也是多年情分。
知道你不忍心见，但你要晓得，她是想你去
。如果你不去，她也会难过。
说这些时，奶奶压抑着委屈，声音也低下去。爷爷仍然说，你们去吧。天太热，不想去。奶奶终于生气，重重关上门，走，草囡，们走。他不去拉倒。
佰草看到
已然安眠王素莲。想象她年轻时绝代风华，与爷爷绵绵情意，细水长流。王素莲是心脏病突然发作，前后不过
分钟。她儿子哑着嗓子说，姆妈还没来得及吃药，就去。
她看上去小很多。窄小合身玉色软缎寿衣上绣着朵朵白色莲花。脸色平静，细目微合。大红绸缎被子几乎没她整个身体。奶奶站在水晶棺边愣好久。她要多看看这个女人，这个让自己丈夫慕恋生女人。这个女人已经离开，却永远走不开丈夫心。大家都老，什
都过去。可心里还是酸凉，以至怆然。眼泪扑簌簌滚落，浸湿衣襟。奶奶哽咽难平，人皆
子默默跪，呈封丧帖。奶奶愣，屋子里爷爷停住抄药方手，所有动作都停住。
奶奶放下碗，轻声问，什时候去？
对方声音嘶哑，今天早上六点半。
奶奶眼里有泪水，要扶起男子。但男子还是依照风俗给奶奶磕三个头。奶奶轻声安慰，你姆妈已经过去，你要节哀。
男子悲伤神情已显出漠然。又把另外封薄笺给奶奶，这是家母直要给陈大夫。
佰草看见爷爷步子有些踉跄。爷爷握着那丧帖，那薄笺，仿佛捏着生重量。佰草心疼极，但只能和奶奶起默默在侧。爷爷攥紧手里薄薄纸张，不敢翻开，亦不忍翻开。他苍老手微微颤抖。然后，颤抖蔓延，爷爷整个身子都开始摇晃。
奶奶忙扶住爷爷，眼神复杂且哀伤。
终究还是打开。丧帖上名字，是她——王素莲。那个让爷爷见便心疼心碎名字。薄笺上是两句诗。爷爷认得，那是素莲笔迹。事过境迁，她字依旧纤细秀美，只是亦微微颤抖。她写——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爷爷面如死灰，嘴角牵起古怪笑纹。爷爷把自己关在房里，直沉默。奶奶要他吃饭，他并不做声。奶奶拿钥匙开门，看见爷爷躺在床上，默默睡着。奶奶想说什，但还是忍住。
第三日，是她出殡。奶奶大早就准备和佰草起去她家。但爷爷依旧躺在床上不声不响，固执得像个孩子。奶奶说，人家今朝是最后天，你怎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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