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茶桌子,后檐支个茶炉子,右边安副柜台,后面放两口水缸,满贮雨水。他老人家清早起来,自己生火,煽着,把水倒在炉子里放着,依旧坐在柜台里看诗画画。柜台上放着个瓶,插着些时新花朵,瓶旁边放着许多古书。他家各样东西都变卖尽,只有这几本心爱古书是不肯卖。人来坐着吃茶,他丢书就来拿茶壶、茶杯。茶馆利钱有限,壶茶只赚得个钱,每日只卖得五六十壶茶,只赚得五六十个钱。除去柴米,还做得甚事?
那日正坐在柜台里,个邻居老爹过来同他谈闲话。那老爹见他十月里还穿着夏布衣裳,问道:“你老人家而今也算十分艰难,从前有多少人受过你老人家惠,而今都不到你这里来走走。你老人家这些亲戚本家,事体总还是好,你何不去向他们商议商议,借个大大本钱,做些大生意过日子?”盖宽道:“老爹,‘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当初有钱时候,身上穿也体面,跟小厮也齐整,和这些亲戚本家在块,还搭配上。而今这般光景,走到他们家去,他就不嫌,自己也觉得可厌。至于老爹说有受过惠,那都是穷人,那里还有得还出来!他而今又到有钱地方去,那里还肯到这里来!若去寻他,空惹他们气,有何趣味!”邻居见他说苦恼,因说道:“老爹,你这个茶馆里冷清清,料想今日也没甚人来,趁着好天气,和你到南门外顽顽去。”盖宽道:“顽顽最好,只是没有东道,怎处?”邻居道:“带个几分银子小东,吃个素饭罢。”盖宽道:“又扰你老人家。”
说着,叫他小儿子出来看着店,他便同那老爹路步出南门来。教门店里,两个人吃五分银子素饭。那老爹会账,打发小菜钱,径踱进报恩寺里。大殿南廊,三藏禅林,大锅,都看回。又到门口买包糖,到宝塔背后个茶馆里吃茶。邻居老爹道:“而今时世不同,报恩寺游人也少,连这糖也不如二十年前买多。”盖宽道:“你老人家七十多岁年纪,不知见过多少事,而今不比当年。像也会画两笔画,要在当时虞博士那班名士在,那里愁没碗饭吃!不想而今就艰难到这步田地!”那邻居道:“你不说也忘,这丽花台左近有个泰伯祠,是当年句容个迟先生盖造,那年请虞老爷来上祭,好不热闹!才二十多岁,挤来看,把帽子都被人挤掉。而今可怜那祠也没有照顾,房子都倒掉。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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