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望着这双眼,未有刻挪目,任由这双眼主人将他腹中还剩脏器掏净,最终连呯呯跳动血红色心脏也并托出,放到审判之秤左端上。
右端轻柔如云鸵鸟羽毛完全压制不住心脏重量,朝上方高高抬起。
卞宇宸见此情形瞠目惶惑,怔忪莫宁,因为他和谢印雪样——他们心脏已被罪孽深浸,比真理之羽重太多太多。
这幕同样落在谢印雪余
事实上,从陈玉清死那刻起,他便盼着报应速至,毕竟连陈玉清那样好人都不得善终,他这样自私无情、冷漠狭隘人倘若死,也千万不能善终,否则为何天眼昭昭,却看不到他犯下恶?
只是他如何能死?
他死后,受至百千万劫,于尚在人间者无用。
那还不如不死,起码这样所有病苦灾厄都将仅付诸于他身。
沈家所有人都能继续他们美满尽情生活,他徒弟也能不再居于明月崖这天地间逼窄狭仄处偏隅。
高嗓音打断他,“这里气温那高,不是看你挺热,想给你降降温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就算,还恶人先告状,能不能讲讲道理?”
卞宇宸彻底哑口,清楚自己歪辩不过谢印雪,便再不看他眼,埋头渲愤泄恨地凿石块。
谢印雪见状又是声冷嗤。
卞宇宸曾说他有眼会看,那他谢印雪就不会看吗?
他当然看得出卞宇宸有话想和他说,可他不想跟卞宇宸聊——嫌犯恶心。
——从前谢印雪是这想。
现今,他不愿死,则还有另重原因。
当第八日黎明时刻到来之际,谢印雪直起酸痛脊骨,在狼狈落魄中抬眸,透过被汗水浸湿耷下眼睫看向石道出口,于是他又撞入那双幽沉晦暗,独独在注视他时会燃起温度眼瞳。
谢印雪还记得它本来颜色——犹如万物焚烧之后灰烬,唯剩黯淡、枯败、死寂。
今朝再度对望,谢印雪只觉它比世上最古老宝石、埃及法老钟爱、被书写盛赞其“色相如天,或复金屑散乱,光辉灿烂,若众星丽于天也”青金石还要漂亮。
虽说自己称不上什好人,却好歹有着底线在,卞宇宸呢?
天下乌鸦是般黑没错,但他和卞宇宸,向来都不是路人。
生时善恶,皆有报应。
卞宇宸怕死、不想死,是因为他有多爱多在乎卞家人,怕自己死后卞家衰颓将倾、崩溃覆亡吗?不见得是。反倒那是怕死后堕入烈狱日夜受苦遭劫不甘和怨忿写满双眼,呼之欲出。
而谢印雪不怕死、不想死,不是因为他怕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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