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会儿的沉默,他问:“你知道我前几年为什么那么想让你进徐怀组里?”
涂南看他,“因为你喜欢壁画。”
“我是喜欢,不过更喜欢的是你妈妈,没有壁画,我跟你妈不会认识,更不会有你。”
她无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对她妈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已经是共识。
涂庚山却像是思绪被扯远了,扯到了年轻的时候,他跟年轻的女人相识在洞窟的壁画前
她没等到涂庚山的回答,只看他低着头掏口袋,这些天他头发长了,总躺着,也有点乱。其实她还记得他十几年前的模样,早年的涂庚山当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的,不然也不会被方雪梅惦记了这么多年,只是上了年纪,她的印象里只剩下了他的冥顽不化,再没关注过他的相貌了。直到如今他被病痛缠身,在惊觉到时间可能剩的不多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父亲。
涂庚山从口袋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张纸,也不是纸,涂南看出来,是那张他最喜欢的壁画照片。
他说:“听说相框碎了。”方雪梅也知道这是他心爱的宝贝,去他家的时候发现了,来的时候特地给他带了过来。
涂南淡淡说:“不是自己碎的,是我砸的。”
涂庚山看她一眼,有一会儿没开口。
去。
石青:那就问问伯父的意见。
石青:生命是他的,我们得尊重他。
涂南靠着墙,闭上眼,好一会儿,开门进了病房。
涂庚山的精神状态比在区县医院里时要好,他把两只枕头叠在一起,人靠在病床上,自己在条纹病服外面穿上了件马甲外套。
她两只手握起来,颈后似绷紧了一根弦。多年父女相处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可能无可避免的,又会有一场争锋。
然而涂庚山并没有发作,沉默了快两分钟也没发作,他把手里有点发皱的照片边角摁平了,才问她:“你看到里面的照片没有?”
“看到了,”涂南的弦一下松了,“被我扔了。”
涂庚山看着她,仿佛在判断真假。
她没有说谎,是真扔了,当场揪成了团,随后就扔了。
单独病房,没有别人,涂南一进来,他就看着她。
“爸,”她站在床尾,正对着他,喉咙发紧,所以声音也细了:“做手术吧。”
“什么时候?”他没说不好,也不说好,反而问什么时候。
涂南说:“很快。”
从收到消息以来,她的生活里只剩下了两点一线的家和医院,完全没有注意到过去多久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手术的日期也不会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