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说:“为母亲。为让她骄傲。”心里惊,良久无言。回想自己最初写小说动机,虽不似这位朋友那般单纯,但如他样愿望也有,且经细想,发现这愿望也在全部动机中占很大比重。这位朋友说:“动机太低俗吧?”光是摇头,心想低俗并不见得低俗,只怕是这愿望过于天真。他又说:“那时真就是想出名,出名让别人羡慕母亲。”想,他比坦率。想,他又比幸福,因为他母亲还活着。而且想,他母亲也比母亲运气好,他母亲没有个双腿残废儿子,否则事情就不这简单。
在头篇小说发表时候,在小说第次获奖那些日子里,真是多希望母亲还活着。便又不能在家里待,又整天整天独自跑到地坛去,心里是没头没尾沉郁和哀怨,走遍整个园子却怎也想不通:母亲为什就不能再多活两年?为什在她儿子就快要碰撞开条路时候,她却忽然熬不住?莫非她来此世上只是为替儿子担忧,却不该分享点点快乐?她匆匆离去时才只有四十九岁呀!有那会儿,甚至对世界对上帝充满仇恨和厌恶。后来在篇题为《合欢树》文章中写道:“坐在小公园安静树林里,闭上眼睛,想:上帝为什早早地召母亲回去呢?很久很久,迷迷糊糊地,听见回答:‘她心里太苦。上帝看她受不住,就召她回去。’似乎得到点儿安慰,睁开眼睛,看见风正从树林里穿过。”小公园,指也是地坛。
只是到这时候,纷纭往事才在眼前幻现得清晰,母亲苦难与伟大才在心中渗透得深彻。上帝考虑,也许是对。
摇着轮椅在园中慢慢走,又是雾罩清晨,又是骄阳高悬白昼,只想着件事:母亲已经不在。在老柏树旁停下,在草地上在颓墙边停下,又是处处虫鸣午后,又是鸟儿归巢傍晚,心里只默念着句话:可是母亲已经不在。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挨到日没,坐起来,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坛上落满黑暗然后再渐渐浮起月光,心里才有点儿明白,母亲不能再来这园中找。
曾有过好多回,在这园子里待得太久,母亲就来找。她来找又不想让发觉,只要见还好好地在这园子里,她就悄悄转身回去,看见过几次她背影。也看见过几回她四处张望情景,她视力不好,端着眼镜像在寻找海上条船,她没看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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