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缘声眉目舒展,透过钟应举动,见到记忆里年轻俊朗师父。
他说:“以为,再也没有人能够演奏这首曲子。”
毕竟年代久远,毕竟编钟冷僻。
但是,钟应不仅奏响它,也奏响贺缘声所有回忆。
他师父,他师侄,都是来过美国,见证过繁华安宁,依然想要回到苦难深重祖国去。
声音略低中层甬钟,又像成熟中年,抱怨着拍卖行唯利是图。
“嗡!”
下层甬钟巨大沉着,如沧桑稳重长者,安慰着饱受痛苦折磨总算重回木架钟们。
钟应敲响它们,能见到它们经受磨难后边缘略微破损。
虽然叫人心疼,但剥落只是青铜边角,未伤钟体分毫,声音依旧洪亮如初,在不停说道——
钟应却不犹豫。
他走到希声旁边,取下等候已久钟槌。
希声每件钟,华人互助会墙上每条记录,都在讲述着它在美国旅途。
成为随手赠送礼物,成为艺术画廊收藏品,成为拍卖行商品,成为农场土里压实青铜农具,成为公寓墙角垫脚工具。
件件离散,终于重聚。
青铜乐器,捂上人情热度。
但是,他没想到钟应会说出来,还看得清二楚。
就像冯元庆在磁带里笑着说那样——
“只要说出你们名字,谁也不会怀疑你们是真正亲人。”
“……”
就像这套身世曲折编钟,无论如何颠沛流离,终究会回到祖国去。
“猛虎行…
们团圆,缘声要带们回家。
每件钟都在雀跃回应。
仿佛峭壁悬崖之上,踽踽独行游子们,终于挨过狂风,bao雨、猛虎流雀,与第三十七位亲人在此闲话家常。
钟应敲响,依然是《猛虎行》。
复制品音色与希声音色大相径庭,在这狭窄保管室声声回荡,更像当年冯元庆演奏。
钟应都能感受到它在发颤,想要发出自己声音。
想要告诉这位凝视它多年老人,它真实心意。
“叮!”
最上层钮钟清脆,宛如新生稚子,说着作为摆件展品不得自由。
“咚!”
他泪洗过黑色眼睛,视线落在编钟身上,好像能听到希声声音,在期待着他这个弟弟送它们回家。
但是他并不能确定。
这是他臆想中哥哥,是师父给予名字编钟。长达生年岁,他常常这样静静看它,从未像现在样,产生如此强烈幻觉。
“陪它回去……”
老人语气,似是询问,似是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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