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见她话,眼神落寞地黯下来,吹熄油灯似。阿音盯着他眼睛,忽然句话便梗在胸腔。
她伸出手,握着绢子在空气中点点,又收回来抵着下唇,疑道:“是你?你是——”
瞳孔里油灯又亮起来,那人上前三两步说:“是,是。呀,阿平!”
阿音琢磨好会子,才应道:“阿平?”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是有这个阿平,从前同师父在南边儿时,他便住隔壁,广东仔,因说着口鸟语总被几个坏小子欺负,阿音瞧不过眼,替他拿石头砸几回。
矛盾,光线被高高低低建筑物挡,迂迂回回仿佛有几分婉约,可未有阻碍地方,却照耀得直白又坦荡,现出几分豪爽和热情。
不过才住日,便有昨儿打过照面邻里给拎着小钱包阿音打招呼,心知她是北边儿来,便操着不大像样官话问她:“幺妹儿,起恁早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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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不晓得怎姑奶奶至西南便成幺妹儿,也不晓得跟涂老幺有没有什干系,但她也不大想计较,利着嗓子寒暄两回,仍旧是悠着小钱包,荡着水蛇腰往前走。
她原本并不是勤劳姑娘,可昨儿个瞧见这石板路,便有些莫名其妙回忆,还有悬而未决预感。
阿音性子泼辣,又是个学本事,小子们不敢大小声,便窝蜂散。
从此这个阿平便跟上她。
阿音喜上眉梢:“这也许多年不是?你怎样,好不好?”
“好,好。”阿平低下头,扫眼沾些灰脚头,这许多年他伶牙俐齿许多,讲话也不大带广东口音,可见着阿音,仍旧只有颠三倒四两个字。
“你呢,好是不好?”他将西装下摆抻抻,努力遮掩些局促。原本以为自己活得足够好,但见着阿音精致旗袍,分毫不乱鬓发,妖冶红唇同白皙脸颊,忽然发觉十来年时光并没有改变什,
预感在听见身后人迟疑“阿音”二字时终于成型。
阿音回头,见是个不大高男人,短头发很是精神,浅色西装材质尚可,下摆同袖口有些皱,倒不妨碍观瞻,五官平平无奇,双眼倒是顶好看,睫毛长极,漂亮得不该长在男人脸上。
阿音心头拧,拧上眉头,问他:“您是——”
若是从前,她必定立马堆笑,甭管认得不认得,上去便是声爷,但她望着这人激动得略微颤抖手指,同上下滑动喉结,以及眼里隐约亮光,总觉得他不是。
不应当是恩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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