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吃饭手艺,是许久未用过,当初饥顿饱顿时,何曾想过会有这样际遇,土坟里钻出府君大人,喂鸡姑娘是传说中凶神恶煞阎罗王,而捡来小姑娘,竟是大过江河烛九阴。
瞧,不管思绪从哪里起头,李十落脚点,都在同处。
她轻轻地掀唇笑笑,笑得神思空空又命中注定,她思念从来是慢悠悠,只会在掏钱时袖口摩擦声中想起宋十九,抑或是吃饭时筷头磕到碗碟时想起宋十九,还有夜里将门闩插上,略微晃动余震中想起宋十九。
她想念家常而琐碎,又必然只在有声响时出现,好似能掩盖些心底悸动,却不会响得太惊天动地,怕吵醒苦心孤诣克制。
她不敢太想念宋十九,她怕觉得自己孤独。
李十未选择坐船,只买几张短途车票,沿着地图个镇个镇挨着找过去。出西南,才发觉世道果真乱,各处是面黄肌瘦流民,泰半是进不城,只畏畏缩缩地挤在郊外,同乞丐们混作处。
她步履匆匆地走在和平与动荡间,听着城里幼童被糖葫芦馋出哭声,也听着城外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哀嚎。
手里银钱不多,沿路散着零子,不过四五日手头便有些紧。好在她向来会规划,将盘缠划作拨,救急体己划作拨,剩下才是沿途救济。
每散出块烧饼时,她总是会想起回宋十九。
她是如此笃定宋十九不会乘车坐船,也笃定她曾同她样以脚步丈量人间百态,亦会敛裙蹲下/身子,伸手递出块饼子。
许久未用腐皮又贴上脸,旧年瓜皮帽拢住头青丝,她缩着骨头低着脖子,灰扑扑袄子揣着手,连
李十自认不是十分温柔人,但她十分会给人留有余地。好比说她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将思考余地留给宋十九。又好比她亦步亦趋地踏遍城池,将跟随余地留给她自己。
她不晓得宋十九当初是抱着什样心态追逐着她,若她想要明白,百步不够,千步不够,恐怕要走上万万步,走过千百人。
她性子太慢,需得花许多时间,才能将壶酒烫好,盛香酿蜜地请心上人喝。
她将酒杯放下,被“心上人”这三个字扰得心泛涟漪,她移移目光,斜倚在酒楼栏杆上往下瞧,汲汲营营过路人,僵尸似被催着往前走,她忽然想起这是湘西地界,当初同师父学赶魂,来拜过回故友。
她拨着手上红绳,手指曲起来在木栏杆上轻轻敲三下,声轻,声重,声如推门般轻轻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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