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阚玉凤:“按照大端军法,这种贪生怕死、罔顾百姓性命的苟且偷生之辈,该做何等处置?”
阚玉凤回道:“按《大端兵律》,此等主将不固守城池,临阵先退而脱逃者,斩。”
“张一千,你可有话说?”赵渊问他。
张一千一怔,终于意识到赵渊平静言辞间的决心,巨大的恐惧袭来,他疯狂叩首,痛哭涕流,抖如筛糠:“郡王爷饶命!郡王爷饶命啊!”
这次的饶命多了几分情真意切。
张一千一身泥泞,连眼睛都睁不开,在地上趴着叩头:“庶人饶命。”
“你不在大堤上待着,为何在这里?”赵渊问他。
张一千哽咽道:“金、金公公要炸大堤,末将听了害怕。可末将也没办法啊,只能跟着他去。可我妻儿家人都在张亮堡啊!我就让下面人少放了些火药,引线还没点着就跑回来了!”
“既然知道金吾要炸大堤,为何不阻拦。就算阻拦不成,回了村子为何不预警?”赵渊问他。
“我、我……末将我……”张一千神色仓皇,“大堤将炸,逃命要紧啊!我一家十几口人,还有金银细软……”
半截混在泥泞浑水之中。有来不及逃难的村民,尸体多半掩在泥中。
矮子丘上数百人,有人跪倒在地痛苦嚎哭起来:“娘啊——”
接着哭嚎声成了一片。
哭爹喊娘,呼唤儿孙。
惨状不能一一累述。
可陶少川一拽着他往前几步去了空旷之地,在他哭喊声中,拔出腰间苗刀,一刀往下,他那颗项上人头便滚落在地。
鲜血“哔呲”冒着,却没有人多看一眼。
陶少川年轻,听了气笑了:“你家人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不是命?你这种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小人!亏你还是个当兵的。”
“我父亲七十有三,还有三房妻妾,五个孩子……把总的家人也是人,把总的命也是命。”张一千哭着喊冤,不服气强辩道。
“还嘴硬!”陶少川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阚玉凤躬身抱拳,问赵渊:“请郡王爷处置。”
赵渊看向矮子丘上张一千那一家无损的老小,还有仓皇间摔倒裂开的箱子,里面露出金银细软。
那悲恸哭泣声,像是成了一首哀乐,竟与曾经谒陵之乱中的惨叫汇成了一处,一刻不停地直敲赵渊心房。
赵渊回神:“凤哥!将人数清点一下来报。”
阚玉凤领命,清点完人数,过来回令道:“郡王,救出八十一个人,我们自己的兄弟折损三人。然后村民里还带出一个人——”
他一挥手,陶少川就拽着一个人扔在赵渊脚下。
竟然是张亮堡把总张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