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愣了一下,说:“你确定吗?我是说,所有孩子不都是依赖着父母吗?在你弱小而无助时,这难道不是很自然的行为吗?”
“是的,”苍鹭答道,“可对大多数人而言,成长的本质就是要减少并最终打破这样的依赖关系,这样才能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很少有人能完全达成这点,有些人能部分达成,而很多人
我还总是想要取悦他们。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成功过,但我记得很清楚,我想让他们对我满意,为我骄傲。”他又停下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也许这就是我变得爱炫耀的原因。他们对我的所作所为从没有满意过或被打动过,所以我就放任自己用浮夸和愚蠢的行为来博得他们的关注。会是这样吗,苍鹭?”
苍鹭紧紧注视着蛤蟆,他意识到,此时此刻,蛤蟆的声音和样子与说出的话完全吻合。蛤蟆看上去、听上去都那么悲伤,连他的情绪也明显像个极度悲伤的孩子。这种悲伤深深感染了苍鹭,他静静坐着,尽力走进蛤蟆的回忆,去体验蛤蟆的悲伤——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大程度的感同身受,这便是所谓的“共情”。蛤蟆也感觉到了,这无声的支持和理解带给他直击灵魂的力量。
过了一会儿,苍鹭说:“我想很可能你说的是对的,蛤蟆。”然后,他沉默下来,陪伴着蛤蟆在深切的孤独感中静静地坐着。
又过了一会儿,苍鹭判断时间该差不多了,便说:“好了,现在我们要继续推进了。之前你说你总想取悦父母,我要把这一条加入顺从行为里去吗?”
“噢,要的,”蛤蟆的声音比之前有力了,“你还可以加上另一条:’道歉’。我知道我现在是这么做的,小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几乎在我做任何事前,我都会为了安抚父亲而先道歉。”
“由你来把这一条写上去怎么样?”苍鹭问。
蛤蟆第一次接过蜡笔,在白纸板上写下了“道歉”一词,接着便转身对苍鹭说:“你知道吗?我开始意识到这个列表描述的不仅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现在。我在过去学会的事情,和我现在的行为出奇地相似。不知道我该不该觉得惊讶。”
“我想,真正让人惊讶的是我们成年后有多少行为是从童年学来的。你只要想一想,就会发现这其实非常明显。童年体验到的最强烈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变成我们成年后经常有的感受。有诗人曾说’孩子是成年人的父亲’,或许就是这个意思。”苍鹭又说,“另外,我想在列表里再加一条,如果你同意的话。”
“是什么?”蛤蟆问。
“依赖。”苍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