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的封皮彻底裂成了两半,没法再用了,宣兆于是买了一个完全相同的硬壳封套,把那些粘贴起来的纸页装订进去,在后面开始写新的日记。
这个年代写日记好像成了一件荒唐又可笑的事情,但宣兆却像坚持着某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这半年多来没有一天间断过。
在公司他通常行程很满,一天下来累得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就简单地写一句“今天很忙,但午休的时候还是有想你”;回了学校他会清闲些,于是会把这一天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写进日记本,大到毕业论文选题,小到换了新牌子的狗粮。
可能岑柏言会看到,更可能岑柏言永远都不会看到。
上一本日记,宣兆是为了能让岑柏言发现才写下的,而这一本,他是为了拼凑起一个完整的他自己。
刚要按下发送键,岑柏言抬眼看见了宣兆发来的消息,瞬间指尖一顿。
“八点后就停止检票了,我先进场了,你忙你的。十点后可能会下雨,你早点回去,晚的话记得要撑伞。”
岑柏言甚至能想象出宣兆说这句话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心头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烦闷忽然偃旗息鼓了。
他眼底眸光微微闪烁,把打好的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岑柏言仰靠在椅背上,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闭眼沉思片刻后,他右手虚握成拳,轻轻捶了捶左心口,悄声说你啊你,你他妈能不能出息一点?
“话剧很精彩,主角是建筑大师奥斯洛夫。”宣兆在台灯下垂着头,一笔一划写的非常认真,“他的生平你一定比我更了解,不过这场演出讲述的并不是他的专业成就,而是他和同性爱人之间的故事。今天你没有来,我担心将来你要是哪天问起我剧情,我记不清楚
秒针转动的声音不再嘈杂,书上的案例也不再陌生,岑柏言一直悬着的心脏落回了实处,他重新提起笔,将《建筑思维》翻到了新的一页。
独自看完话剧,宣兆回到酒店,简单洗漱后在书桌前坐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
当初他捏造的日记被岑柏言撕掉了,岑柏言离开后,宣兆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坐了很久很久,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也和那本日记一样被撕碎了,他想也许把日记粘好了,他也就好了。
于是宣兆疯了似的捡地上的纸页,他花了很久才把那些单薄的碎片拼凑到一起,然而日记本拼好了,他却没有好起来。
宣兆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原来被撕碎的不是日记本,而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写进字里行间的、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