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望着他泪痕满面的脸,许久,上下嘴唇微微一动。
“……会。”
屈方宁喉中干裂般笑了一声,追问了一句:“会犹豫么?”
御剑久久地凝望他不甘的目光,最终合上了眼睛。
“毫不犹豫。”
情人!从前你分不清楚,现在还分不清楚吗?”
屈方宁一口气生生噎住,僵立半晌,突然狂笑起来。
御剑见他目光散乱,行止异常,心中一凛,上前道:“宁宁,你怎么了?”
只见屈方宁咚地跌开几步,指着他脸孔笑道:“是啊,我怎么忘了呢?在你心中,哪一个人比得上你的祖国?你的妹妹兰素儿,被你远嫁其蓝,与所爱之人永远不能相见;你明明知道屈沙尔吾谋反,却拿你侄女昭云儿安抚他的心;你的儿子……哈哈哈,你可怜的哑巴儿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被你活活射死啦!你母亲战死在你面前,你没有丝毫哀伤,反而洋洋自得,因为她为国而死,死得好,没有堕了你雅尔都家族的威风!你从前说你不擅长那些儿女情长,怕是对我说过的唯一真话。郭将军说过一句话,可是太抬举你啦!你何止是无情无义?你简直就不配当个人!”
御剑听到“儿子”二字,眼中寒光大盛:“柳狐跟你说的?你宁愿相信敌人?”
屈方宁意料之中地动了动嘴角,疯态渐消,整个人如燃尽的薪木般失去颜色,似乎风一吹就要片片消散,化作死灰。
御剑心中一空,迎上两步,语气也有些急促:“宁宁,假若易地而处,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你一箭射死我。”
屈方宁脚步一顿,语气也已恢复平静:“我不会的,我会用我所有的一切来换你,不管几百里地,几十座城……土地再好,也是死的,不会跟我说话,不会笑……”
他的泪水又淌
屈方宁颤抖般剧烈笑了几声,摇首道:“没什么敌人了,也没有什么学生,属下,儿子和情人……你的一切,我都不要当了。你也不必来威胁我,这一次我什么也不怕了。你说我分不清楚,那太好了,至少证明我还是个人,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跌跌撞撞往门口退去,忽被落到脚腕的马裤绊了一下,遂迷迷茫茫地提起,连铜钮扣落了也不知道。
御剑见他腰带拖落在地,本欲上前替他挽起,迟疑一瞬,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臂。
忽听屈方宁低声道:“我问你最后一句话。”
他抬眼望去,只见屈方宁脸上一阵热红,又一阵惨白,分明是破釜沉舟最后一搏的神气,声音却带着微颤:“我问你,如果当年定州城上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一箭射穿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