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安犹豫再三,还是道:“陛下已为大梁国君,不可再称臣为老师。”
“老师不必与朕生分。”梁徽自嘲笑,他在那些王公大臣面前装得人模狗样,但自己是什落魄出身他自己清楚。
当年被流放出宫,若不是在国子监教书石道安赏口饭给他吃,又帮他请郎中治天花,他早就成乱葬岗里具皮烂肉腐无名尸。
他在宫中没资格从学,是这位老儒交他识汉字、读诗书、知礼仪。
他这人做戏惯,待旁人都是滴水不漏,倒是对这位安贫乐道老臣还有几分真心。
是他志之所在,心之所向,这是祝知宜身上与生俱来使命感和责任感和百年渊源世学家风耳濡目染决定,他再饱读诗书,再宽和无争,也无法突破自己局限性。
屈于后宫那亩三分地祝知宜不是个完整祝知宜,是梁徽为他被关得密不透风人生砸出个透气窗口,从此天光得以进来,祝知宜觉得有股热血涌上心头。
梁徽大概是真有些累,缓缓撩开眼皮,颇冷淡地敷衍:“不必谢朕,是君后才干出众,生来该为大梁江山操劳。”
熟悉讽刺意味,看样子是昨夜置气还没消下,祝知宜这时候瞧他顺眼,便觉有些好笑,甚至……好玩,眼尾不自觉带笑意,就这看着他。
梁徽被他看得发毛,皱眉,朝门口抬抬下巴道:“君后不同他们去骑射游玩,在这做什?”
石道安为人敦厚和善,乐善好施,算是如今朝堂梁徽为数不多能信得过人,他登基后也没将石道安调到什显赫眨眼位置,隐于门下省做个不高不低参知,梁徽会时不时让人将他接入宫中商议要事。
石道安看着案牍简奏,眉头紧皱,犹豫再三,还是道:“皇上这回可是真惹恼佟相。”
亲近武将,破先帝例,启用祝门,舌战群臣,挑战权威。桩桩件件石破天惊。
“老师觉得学生做得不对?”梁徽勾勾嘴角,暖红烛火下竟显得几分邪肆,全然不似人前那副君子如玉做派。
祝知宜眉心那点痣不似往日清冷,娓娓答来:“臣乃新晋给事中,自当伴驾。”
梁徽:“……”
夜里,营地帐火通明。
这个营帐是专门搭给梁徽议事,春猎为期半旬,京中紧奏都由使卫快马加鞭送至雁行山。
梁徽挥退下人,对座下发鬓渐白老者示意:“老师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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