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阔亭和邝爷往侧幕瞧,是唱《定军山》,讲是三国鼎立时,刘备进兵汉中,老将军黄忠腰斩曹操悍将夏侯渊、夺得定军山故事。
宝绽昂首挺胸站在水蓝色幕布间,抬手整整冠,时阔亭见他差不多,正要起过门,宝绽抬手,他立即住弦。
场上片肃静,宝绽有意等等,等最后点杂音都消失,才动他那把玻璃般嗓子,缓缓念白:“末将年迈勇,血气贯长虹,杀人如削土,跨马走西东!”
这嗓子如刀,又似箭,生生划破窒闷寂静,贯通台上台下两个世界。
“两膀千金力,能开铁胎弓,若论交锋事,还算老黄忠!”宝绽正身踢脚下甲,阔步上台,耀目光打在眼前,白茫茫看不清台
哪儿来?”小牛提醒他,“不要好疮疤忘疼!”
宝绽把双剑交到“虞姬”手里,应笑侬把握住他腕子,轻轻说句:“宝处,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宝绽明白他意思,是让他摒弃杂念,按着自己想定路,慢慢往下走。
萨爽抖落完身功夫回来,应笑侬提着双剑上台,宝绽跟他到侧幕,看他莲步轻移,顾盼生姿,个惊艳亮相,比着剑指,把绵里藏针好嗓子:“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他是真美,相貌、神态、韵致,无处不动人,宝绽眼看着他艳若桃李、眼看着他柔情似水,蓦地,嗓音转,化娇媚为风骨,转袅娜为凄怆,乍然分开双剑,耍着晃眼剑花儿,清冽地唱:“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贵妃和虞姬,都是饮酒,个是怨君王移情别恋娇嗔放纵,个是慷慨赴死前傲骨铮铮,这两种美全在应笑侬身上活,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既是烈女,也是尤物,只要他个眼神,就可以点亮整个舞台。
邝爷鼓点走起来,咚咚,敲响战场上四面楚歌夜,应笑侬余光往侧幕扫,时阔亭琴即刻跟上,曲苍凉豪迈“夜深沉”,连市剧团郭主任都说是年轻辈里最好,配着应笑侬剑,像铁水激上冷锋,又像冰雪淬上火刃,激烈碰撞着,在舞台上水乳交融。
这样精湛技艺,这样倾情演出,台下人却木然,静静坐在第四排中间位置,毫无反应。
应笑侬交叉双剑,背对着他个下腰,曲终,仍然没有博得喝彩。
宝绽最后个上场,头戴着黄扎巾,正中副绒球面牌,挂白三髯口,扎副金蓝硬靠,眉间片通天胭脂色,扮是五虎将之黄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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