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正是长公主遗腹子,武阳候孟留君,向来丰神飘洒,器宇轩昂武阳候,此时却副心思郁结模样,他伸出手,正要附上梁澄肩头,最终却苦涩笑,背到身后,紧握成拳,轻声道:“你可恨?”
梁澄轻笑,“到这般地步,谈什恨不恨,怪只怪,识人不清,信错人。”
话音刚落,孟留君便坐到他面前,“释奴,今日种种非所愿,本来只是想让陛下废你太子之位,只是没料到,短短几日,又是日食又是地动,陛下竟要拿你来堵……这天下悠悠之口……”
“释奴”二字是梁澄小名,大齐崇佛,抓周礼上总爱请些得道高僧来给小儿祈福
明元25年,东都日蚀,举朝震惊,七日后,关中地动,地火冲天而起,豫州大火三日不灭,片瓦不存,哀鸿遍野。
自明元帝登基以来,三年旱,五年涝,天灾不断,坊间直流传,明元帝乃赵太后偷情所生,并非先帝血脉,当年,先五皇子腾王深得先帝倚重,却忽然传出滕王于军中暗藏黄袍,意图谋反,而这切,实乃被明元帝所陷害,明元帝为瞒天过海,杀兄弑父,矫诏篡位,这才天降丧乱,咎徵荐臻。
明元帝怒极,登基次年,东都菜市口血流三月不绝,流言方才渐消,此番天变地裂,谣言再起,甚嚣尘上。
不日,司天监曹仪冒死上奏,称日月合璧,五星连珠,豫州地动,皆因帝侧有搅合阴阳之人,此人正是梁澄太子,堂堂国储君,却生而阴阳同体,逆乱天和,才使天地震怒,六极屡降,若要平息上天怒气,太子当以死谢罪。
太子自幼聪颖,天资粹美,深得帝心,明元帝直寄予厚望,闻言自然不信,命御医诊查,太子不愿受辱,加之心中有愧,自饮毒酒,以谢天下……
寂寥空旷太子寝宫内,本该自鸩当朝储君,此时却披发白服,静静地跪坐在纱窗边上软榻上,眼睫半垂,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檀木案几上躺着卷佛经,冷风袭来,扬起几页书角。
再过几日便是明元帝寿辰,梁澄本来打算为父皇誊上沓《大正藏》,眼下看来,怕是没有机会呈给明元帝。
正是寒气透骨隆冬时节,几瓣雪片随风漏进半掩窗牖,打在梁澄长长眼睫上,榻上之人却好似尊精刻细琢冷玉雕,清清凌凌,毫无反应,不似活物。
忽然,抹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梁澄身后,带起几丝乌发轻扬,梁澄闻到缕熟悉杜衡香,眼睫轻颤,起身抬手,露出截苍白瘦弱手腕,缓缓地合上窗扇,然后又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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