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可争呢?他每次深入敌境出任务,都抱着去不归决心。而留在后方楼夜雪,作为任务策划者与指挥者,心理负担比他重十倍百倍,所做每个判断、下每个指令都押着他霍惇条命。
——既然他连命都交到对方手上,还有什不能退让?
霍惇仍笑着,答:“那也是因为你谋划得好。”
当如履薄冰、殚精竭虑成常态,有人会精神崩溃,有人心智却会被锻炼得更加敏锐、坚韧与强大。
楼夜雪带着个割裂过往新名字、纸任命文书、块总旗腰牌,刚刚来到宣府时,就陷入举步维艰巨大困境——
曲白皙颈子往前——看到那枝同样白皙野山梅。
是他路过某个山头时,因为刮他帽子,而顺手摘下花枝。霍惇嘴角不禁露出笑意,扬声唤道:“老夜!”
曾经陕西行太仆寺卿严城雪——如今该叫楼夜雪——闻声没有立刻回头,把手上最后两行字写完,方才搁笔,转身道:“叫那大声做什,又没聋……进来。”
霍惇走进屋子,随手关上门,路走路摘除肩甲、护腕、佩剑,随意地丢在桌面。他往椅面上坐,像是彻底放松下来,长长吁口气。
楼夜雪望着溅出几滴墨水砚台,皱皱眉,抱怨话在临出口时又咽回去。
夜不收编制残缺,他号称总旗,手下能管五十人,但实际上半不到。不点名还好,点名,又跑俩。为什?看新来顶头上司是个白面书生,认定他瞎指挥会把整支队伍变成炮灰,与其死得窝囊憋屈,不如下血本找关系调去其他卫所。
留下也不服他,各种不逊、挑衅、阳奉阴违。
上司对他作战策划指手画脚,横加干涉。
军饷不足、待遇低,连边军都把他们当编外。
最困难时候,他对自己产生深深怀疑与无力感,觉得也许苏晏说对,他根本不会带兵,长久以来他
霍惇笑道:“托你福,又活着回来。”
楼夜雪脸色苍白,眉浅鼻窄唇薄,不是有福气面相,眼神中总带着丝天生讥诮,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相由心生,他心也和“宽宏”八竿子打不着边,狡狠、刻薄、易怒三项都占全。然而面对唯挚友时,他似乎格外有耐心,愿意听对方说蠢话,并尽量嘲得轻些。
他不以为然道:“死过次人,有什福可托?是你自己命硬。”
自从被苏晏灌碗假毒药,死里逃生来到宣府后,霍惇对楼夜雪越发宽容,连意见不争执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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