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权柄从来都不只附着于宣政殿那把龙椅,它在皇帝手上,却也在朝堂里,在世家著族间,在帝都内外城中,在大胤九州广袤天地下,需要年轻皇帝自己去争。
玉轮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城外宜安寺暮鼓声悠远地传来,远处皇城宫门前第盏夜灯悄然亮起,楚珩缓步来到钟平侯府侧门前。
面前这扇朱门陌生而疏离,他上次叩响它,是在十年前,生母姬无诉樰病故时候。
楚珩站在门前踌躇会儿,正欲上前,朱门忽地从里打开,名小厮拿着点灯笼引光奴走出来。
悬在天地交界处夕阳将楚珩影子无限拉长,孤零零地落在钟平侯府门前。小厮掠过影子抬头往上看,目光定格在他脸上。
叶孤城距离帝都有近半月车程。楚珩七月半从漓山出发,先绕远去趟广陵鹿水,等抵达中州帝都时候过去个月,不巧还错过中秋佳节,已是八月十六。
都说十五月亮十六圆,天还未黑,孩童稚子手上提着玉兔灯,嘴里吃着团圆饼,在爹娘带领下,已然聚在起开始等着暮夜赏月。良辰美景,佳节令时,中秋给所有人带来都是阖家团圆喜庆和乐。
楚珩戴着顶帷笠从人流中穿过,他与街上大多数行人方向都不样,往北往里走,是皇亲国戚、世家著族府邸所在,钟平侯府也矗立其中。
长街上人影渐疏,帝都外城煌煌繁华万家灯火渐渐离他远去,权力和士族构筑起内城,在夕阳余晖下开始越入楚珩眼帘。而内城最深处,永定河后,是巍峨肃穆九重宫阙,那里是天子居所。
当今天子凌烨,是先皇元后嫡子。他少时登基,曾度受制于先皇继后,亦即当今太后钟氏。
影子主人神色浅淡,面容韶艳昳丽,眉眼鼻唇仿佛笔划细细绘就,标致得如同是从画卷里走出来人。他站在夕阳里,夕阳也格外眷恋,日落前最后丝暖融余晖
两年前,九重阙里场宫变,将帝都内外城重新清洗遍。
夜之间,钟太后退居慈和宫安享晚年,太后长子齐王谋反作乱事败,连夜出逃帝都,在个月后被镇国公世子顾彦时斩于澄水之滨,其母族同党砚溪钟氏也被夷诛三族。
宣熙六年是腥风血雨年,九州上下、朝堂内外人人自危。
少年天子在太后掌控掣肘下、在百官敷衍忽视中,只是夕之间就突然长成个帝王该有模样,从此至高无上,四海臣服。
但所有人心照不宣,他们皇帝依旧年轻,还有很长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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