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刚立夏,天开始热了。他身上包了条白纱巾,上边写了名字和生日。那年农历正月初七是阳历的三月六日。我算了一下,那时候他还没过百日。”
刚出生不到一百天的孩子,被人扔在初夏巷口,阿嬷看到的时候,小脸已经被蚊子叮了个包,像只被遗弃的猫。
“阮阮从小就懂事。”阿嬷说:“我跟周围人说好,让大家帮忙瞒着他的身世。但街头巷尾,谁没有个说走嘴的时候。上小学那会儿,有一天他衣服撕了口子,哭着跑回来,说同学说我不是他亲阿嬷。”
阿嬷结了浑浊*翳的眼睛漾出浑浊的泪,老人的眼睛连带心都是干的,连伤心的眼泪都含了沧桑不再透明。
“后来传开了,再有人说,他就打人。你以为他是嫌别人说他是被人丢的小孩。不是,阮阮只是不想听别人说我们不亲。”
对他而言都很贵。一顿顶好几顿,不吃也不会怎么样。
阿嬷因此内疚,觉着每日省吃俭用,没把这孩子照顾好。
阮芳雨却并不觉有什么,他能活下来,能上学,有阿嬷,就已经比这世界上许多人要幸运.
吃完饭阮芳雨推开仉星航帮忙的手独自去角落水池洗碗。
“航航。”阿嬷伸出手招他。“让阮阮洗,你来,陪我到门口凉快。”.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在阮芳雨眼里,不是亲阿嬷就是不亲近。
仉星航垂着眼皮,阿嬷说起以前空空流泪,他站在旁边,讷讷又麻木。
他缺少共情能力,即便明确感觉那些事情在敲打内心,但他不懂得如何表达回应,甚至不知道该呈现一副什么模样才合适。
索性阿嬷看不见,他可以省了表演.
时空仿佛在此刻扭曲重叠,阿嬷起了一个头,便在眼前黑暗长河中牵引出无穷无尽的回忆,双目失明后她便时常把过去带有颜色的事情拿出来收拾,一桩桩一件件,伴随渐行渐远的失去感,
巷子口有老旧的路灯发出微弱光,蝇虫撞击丑陋的灯罩发出噗噗声响。老槐树下靠着阮芳雨自行车,前边有一方石板,供人坐着乘凉。
阿嬷在仉星航搀扶下摸着石板上熟悉的包浆坐下。她双目无神,阮芳雨看不到这边时,才不加遮掩的表露出愁态。
仉星航站在身后,肩膀一半没在老槐树投下的阴影中,一半站在灯光下,垂眸看着阿嬷脸在昏暗灯光下泛着黑色——
那是死气的颜色,像是庙里塑的陶俑,垂垂而没有生机。
“阮阮今年十七了,正月初七生日,整年整岁。”阿嬷手掌有频率的摩挲着石板表面,回忆着。“我就是在这里捡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