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儿抿着唇没吭声,孟怀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院外,先前他只顾着惊喜,却是未曾注意到院外停靠的车驾,虽未有太多珠玉装饰,然而金红之色已然足够彰显尊贵。车驾之前远远地跪着一行人,竟是新任的堇阳城尹。
“师父,”庆儿在他身后道,“您还记得当初分别时我说的话吗?”
“若有一日再次相见,必定晴空照日,万里无阴。”
少年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恍然间与多年前那个孩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孟怀泽回头看他,眼前人模样上还留有那个孩子的影子,然而气度与仪表上已然有了君王之势。
孟怀泽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眼前所站的究竟是什么人,慌忙俯身要拜,却被庆儿一把抓住手臂,将他稳稳地扶了起来。
夫真是一个念旧的人,孟怀泽只是笑一笑,并不多作解释。
或许他们说的没错,他只是一个念旧的人。
在新的院落快要修缮好时,孟怀泽的小院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彼时天光曜曜,马车轮声滚过长长的土道,停在孟怀泽的院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踏进小院,他的一身衣裳极为华贵精细,年龄虽是尚轻,举手投足却带着天然的尊贵之气,和这小院颇有些格格不入。
孟怀泽微微蹙眉,正在思索这是谁家的孩子,却见眼前的少年咧嘴一笑,那尊贵的压迫之气竟倏然散去大半,多了几分少年的率真,声音清亮地冲他喊道:“师父。”
他们头顶碧空万顷,天光朗朗,新任的年轻君主笑着问他:“师父,我做到了吗?”
孟怀泽也笑起来,阳光洒在他的眼睫之上,闪着温暖的光彩。他最后一次颇为大逆不道地拍了拍帝王的肩膀,道:“当然。”
新皇身为淮王之子,与其母亲落魄之时曾受孟怀泽恩惠,即位之后便尊孟怀泽为帝师,诸多恩宠。
孟怀泽有时想来,觉得人的命数真是奇特。当他咬着牙踉跄背人进山的时候,当他绝望地奔走在雨夜中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之后的某一天,他可以再站在阳光下,可以再拥有他的小小院落,而他的再普通不过的
孟怀泽心中一震,喊道:“庆儿?”
眼前少年笑得愈发开怀:“师父还记得我。”
多年分别,故人得见,孟怀泽喜不自禁,上前几步抓着庆儿细细打量,笑道:“长大了。”
庆儿本是笑着任由他看,然而转头看到孟怀泽鬓边的几丝白发,他神色蓦地一敛,声音也低沉下去:“这些年您受苦了。”
孟怀泽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年里天下谁人不苦,你和你母亲定然也受了不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