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似乎忘和张信礼说再见。
透过爬满细密雨点后视镜,林瑾瑜看到条黑狗拖着脖子上链子,冲出院门在雨里跟着车跑,跑得四只狗爪上全是黄泥巴,黑狗活生生变泥狗。
追出段路后,狗知道自己追不上,于是伸着舌头停下来,蹲在路边屋檐下看着他,毛茸茸耳朵支棱着,汪汪朝他叫两声,不知道是在挽留,还是问他为什走。
它在雨里抖去满身水珠,模样滑稽地打个喷嚏。
林瑾瑜忽然觉得很舍不得这里。
妈妈打着火,挂挡、踩离合、放手刹,套动作行云流水,她涂着亮银色猫眼指甲油手打几圈方向盘,把车头摆正,对后排林瑾瑜道:“小瑜,坐好,走沪渝高速,能比来时候早几个小时到家,这下高兴吧?终于可以回去打你游戏。”
林瑾瑜敷衍地应几声,他想他应该很高兴,但好像并没有。他坐在车里,看见车门外张信礼站在雨里,分明指节敲敲车窗。
林瑾瑜把车窗摇下来,牛毛样雨丝携裹在风里,凉凉地扑在他脸上。
张信礼弯下腰来,对他说:“另个手表,黄那个,会给拉龙,你走时候没给,因为怕他不收。”
手表?什手表……哦手表。
这里民风淳朴而且彪悍,太阳格外晒人,气候湿时候很湿,干时候很干,遍地是草木虫子,食物重油重辣。
这里人受教育水平参差不齐,有些家庭重男轻女,爱生很多个孩子,热情同时又欺生、粗鲁同时又赤诚。
这里不是个完美舒适,适合过日子地方,但他依然没来由地舍不得这里。
林瑾瑜在十六岁这年对凉山最后记忆就是车窗上细碎雨丝、雨里奔跑狗、车外远去房子,还有张信礼笼罩在雨水里面容。
这以后很
林瑾瑜于是想起来他发酒疯时候还傻吧唧地买过另个手表,同系列柠檬黄,颜色鲜亮又好看不显黑,确很适合拉龙。
他眼角余光瞟瞟自己手上那个红,对张信礼道:“好!下雨你快回去吧!”
林妈妈松刹车,跟进油门,越野车便如台毛色雪白巨兽样在雨里发出有力轰鸣,四轮着地,缓缓往前挪。
张信礼拿袖子擦把脸上雨水,在身后朝他挥手,手腕上蓝色手表指针被雨水糊得不甚清晰。
林瑾瑜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景色后移,那个老旧院子、灰扑扑小土房、他打过水水井、坐过小马扎、喂过鸡鸭鹅,都和张信礼起,渐渐地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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