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夜阑从来不解岑亦。
岑夜阑五脏六腑都在作痛,他轻轻吐出口气,低声说:“哥……”
说什呢?好像没什可说,岑夜阑恍恍神,想,大概岑亦也是不想听。岑夜阑闭闭眼,没有再说什,抬腿朝门外走去,还未到门口,
元征想,他要和岑夜阑在起。
不是想,而是要,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明确清晰过。
岑亦是世袭望北侯,可他是戴罪之身,不能以王侯将军之礼设灵堂。
底下人踌躇难定,只好请示元征。
元征思索片刻,让他们简单地布置个灵堂,他还吩咐岑夜阑副将齐鸣去往北沧关趟。
岑亦死,带着通敌叛国罪名。
——通敌叛国,谁能想竟有天会冠在岑家人头上,还是岑亦,瀚州城里将领不信,百姓不信,就连岑夜阑自己也不信。
岑家镇守北境数百年,祠堂灵位不知凡几,多少埋骨疆场马革裹尸,从未出过通敌叛国之人。
可岑亦已经死,还是死在岑夜阑手上。
那日,岑亦身死,岑夜阑刚回城就吐血昏过去。他身上带伤,心绪起伏之下当天就发起高热,整个人躺在床上,烧得人事不省。
他原本以为岑夜阑还要再昏睡两日,没想到,第二天他就醒,神色平静,毫无半点昨日失控。
他去灵堂看岑亦,岑亦躺在棺中,眼睛上蒙三指宽白布,衣冠齐整,看不出生前经受多少痛苦。
岑夜阑只手撑在棺前,沉默地看着岑亦,想起岑亦临走前那句小叔叔,他想,这多年来可能岑亦都恨他。
兄友弟恭是假,互相扶持是假,只有恨是真。
岑熹让他看好岑亦,他竟连这样深恨都不曾发现。
苏沉昭给岑夜阑施针,元征守在病床前,看着面色苍白岑夜阑,岑夜阑总是强大而坚韧,仿佛无坚不摧,可在这刻,元征却察觉出几分脆弱,仿佛不堪重负,只消任意点摧折,就能让他生生崩塌。
这让元征想起岑熹去世,岑夜阑回京那年,岑夜阑越见沉默寡言,如同他手中长枪,锋芒毕露,绕是他安静地坐着,也满身拒人千里冷漠。
岑夜阑看着冷淡不近人情,却极重情,尤其是亲情,大抵是因着孤儿出身,越缺什,便越看重什。
如今他身边只剩下个岑墨,偏偏他杀岑亦,岑墨焉能不恨他。
元征心里突然就泛起几分心疼,他碰碰岑夜阑手,手是冰冷,骨节修长,指掌却粗糙,结厚厚茧子。元征将他手指根根拢在掌心,握住,心里陡然变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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