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邸舍之前,”裴耽似乎在慢慢地思索着,“去趟尚药局,挑几味上好药材,都是你……从前用惯。民间药不比皇家,你试试,定知道它好。”
“多谢裴相美意。”奉冰道,“草民在牢州五年,过去用惯东西,如今恐怕早已消受不起。”
裴耽道:“你不必与自己身体过不去。”
奉冰很累。
他在官面上已经应付裴耽次,不料在这私下里还要再应付他次。裴耽锋芒毕露,时常
只好在周遭无人认识奉冰,他抿着唇,干巴巴说句“不用”,便往那医馆方向走。然而医馆前人多,推推搡搡,还总有人踩他脚。他知道裴耽就跟在他后头,没来由地更窘迫,裴耽不得不伸出手去将他与人潮隔挡开。
裴耽温热气息几乎逼至他鼻端。
他明明从不曾做错任何事,为何要如此慌不择路?
奉冰蹩入条巷道,身后声音却又淡淡地追上来:“郎君今日咳嗽得厉害,可是邸舍药材有缺?”
奉冰站住。
畔志得意满脸庞。
奉冰知道,裴耽始终怨他。
纸赐婚诏书突兀地下达,逼迫裴耽娶自己,嗣后便入秘书省,做从五品丞,终日点书为伴。他折断裴耽即将高飞翅膀,把裴耽高中那日所有铺锦列绣风光都变成场笑话。
“啊呀,裴相!是裴相来!”书铺主人声惊呼将奉冰思绪打断。他惊跳,书册掉在地上,被眼前人捡起,还轻轻拍拍上面雪渍。
奉冰憋不住,转身便要走,却听见那人还笑声。
面前便是小巷高墙。熙熙攘攘闹市人语声,风雪在其中溯回飘转,但被把伞遮住。伞下空间逼仄幽谧,他自己呼吸气息都结成雾,拦住自己去路。
很冷,奉冰不由得低头呵呵手。“只欠味独活。”他说。
裴耽蓦地哑声。
裴耽心窍玲珑,他显然能听懂。在多年以前那座小小宅屋中,他们吵架,奉冰很少能吵赢这位状元郎。
伞是青竹色,微雪簌簌地落在纸面,在奉冰脸上落下明暗不定阴影。裴耽开口,但却没有吵架意思,这让他意外。
他定是看见书内容。
书铺主人凑上前,递上支笔,满脸堆笑地道:“裴相,给这册书题个字可好?小民难得见次裴相,您文章都倒背如流!”
裴耽不答,手撑着伞,另手拿书去拍奉冰肩膀,奉冰不得已回转身来,便见他笑得清澈。
“这位郎君若喜欢,给郎君题个字?”
太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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