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地方熬个冬天,直到开春大赦。
他五指都抠进博山炉缝隙里,迷茫中他听见声低呼,是裴耽将他手抓出来,捧着细看,边道:“你莫将指甲都烧坏。”
裴耽竟离他如此近,两人手指间是滚烫香灰,他额头险些磕上裴耽肩膀。他猝然后退,自己手抽回来,才迟钝觉出指甲处钻心疼。望向裴耽刹那,他眼中甚至蓄起疼痛水光,旋即又沉没。
他不恨裴耽,裴耽在那时候躲起来,纵是薄情寡义,但并未落井下石。但他为什要为裴耽庆祝生辰?裴耽为什,竟敢,要来为他庆祝生辰?!
天底下再没有这样恶心道理。
是麻木,像个泥偶。
他去牢州五年,早已知道治病药根本算不得苦。
裴耽抿口茶,唇色微微润泽,又自顾自微笑,“说来,三日后在胜业坊夕晖楼设宴,李郎君身为圣人辟召大人物,若肯大驾光临,是耽三生之幸。”
“三日后?”奉冰下意识问。
“三日后,”裴耽伸出只手掌比比,“将满廿五岁。”
奉冰闭闭眼。
“草民戴罪之身,不便叨扰盛会。”他声音像从冰河底下提起利刃,传出模糊嗡鸣,“元会之后,草民便将离开长安,永远消失于裴相世界,还祝裴相从此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裴耽怔。
方才那种无所适从隐秘期待终于从他眸
收下礼物后,他神态便更像个孩子,坐姿更随意,望着奉冰眼神里亮着星星点点光。奉冰却突然站起来,脚下有些发软,衣裾带翻旁香炉,又连忙去扶起。
借此,他避过裴耽那湛亮眼神。
他们成婚那三年,裴耽每个生辰,都是由他陪着,两个人同过。但后来他们和离,裴耽又步步高升,想必为他庆祝生辰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他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他拿袖子去揩博山炉上洒出香灰,却越揩越脏,金铜山峦透出无边际热,热得他眩晕。他又想起来,大逆案发,阖宅上下哭天抢地之际,他曾去秘书省寻裴耽,在省外等他三日三夜,也没有等到裴耽出来见他面。他又想去恳求父皇,父皇也不理他,在深秋宫门外被禁军带走,下诏狱日日受刑部逼供,要他招认自己与叛变太子有密谋。他们不敢对他上刑,就逼着他不睡觉,给他喂馊掉糠米饭,还往他牢房中放老鼠。他看着诏狱中其他人个个被拖出去,他仆从、亲眷,他们全都上东市,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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