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耽此刻真不知是清醒还是迷糊,他好像根本没听见中间这段插曲,只将五指紧紧扣着奉冰手腕,执拗地重复:“不放。”
刹那间,奉冰身心交瘁,“裴耽,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也是要睡觉。”
裴耽却不吭声,身子往床里头笨拙地挪动下,给他空出人地儿。
奉冰狠下心来要掰开他手,却听见他说:“今日过生辰,你就……陪陪,好不好?”
他气若游丝,飘暗烛火似乎拉着他声音暗暗潜下水底,搅动出凄冷波纹。
吴伯带着死人离开。灯火摇摇,奉冰回到卧房,见裴耽仍闭着眼,时放心。坐在床沿,却又发起呆。
他时像想很多,时又像只是在听着裴耽微渺呼吸。
春时蹲在他跟前,轻轻碰碰他手。
奉冰看向他,淡淡地笑:“你又想说这是你错?”
春时咬唇不言。
引他到外头厅堂上去。
厅堂上躺着具黑衣尸体。
“小人无能。”吴伯垂首低眉,很是忧虑,“原想逼问他几句,竟不留神让他服毒自戕……”
说话间吴伯去摘下那黑衣人面罩,是个二十出头年轻人,因服毒而面色泛出死青,双目凸出极为可怖,奉冰看眼,便转过头去,“认识他。”
吴伯惊讶:“他是谁?”
奉冰不言语。裴耽伤很重,语气很哀恳,幽幽夜,显得他疲倦像种无理取闹。
也许这沉默终竟令裴耽害怕,他又补句:“明日,明日定放开你,好不好?”
*
片刻后,床边微微沉,是奉冰终于和衣躺下来,背对着他。烛火吹灭之后,又听见帘帷被轻轻拉上,悠悠地摇荡着。
“却觉得这个局,恐怕早已布好。”奉冰道,“只是他已死掉……们歇息吧。”
春时看着床上裴耽,小声道:“可是床让他占,那郎主睡哪儿?”
奉冰也犯难,“去外间,与你同挤挤。”
说着他便要起身,却被裴耽把抓住手。
他回头。
奉冰声音微微颤抖:“他是……冯乘同伴——是冯乘儿子。”
吴伯沉默片刻,忽将死人黑衣挑开,“他身上全是伤,否则他至少可以逃走。”
数十名从剑南道来贡使,全因冯乘而下大狱,或许这位便在其中,只不知是何时放出来。
奉冰轻声,“皇帝亲命诏狱,逼供手段多得很……”
看来冯乘是必死。这个年轻人身受重伤,抱定死志,出狱便要杀他,为父亲报仇。可是自己当真是他仇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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