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耽顿,放下书。
“是下官愚钝,多此问。”孙宾低声,“个月前下官奉旨给李郎君诊脉,察觉到他似乎并未用过下官开药方,也可能从未见过尚药局药。”
此事裴耽已有预料。当奉冰初到长安,自己去寻他,碰鼻子灰,便已感到奇怪。后来他想,连封贺年信且寄不到,那药材与药方,可能也都遗失吧。
但若果然如此,为何自己与牢州方面文牍,仍如往常?自己拜托岭南节度、牢州刺史关照奉冰,对方始终应承得很好,直到今上即位,将他们撤换。
若是李奉韬拦截这些东西,恐怕他不会忍到今日,也不会允许奉冰在诸多关照之下活得安稳。
裴耽回到行猎人群中,众人都惊异问他昨夜在何处歇宿。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是多无能,先被苍鹰拍晕过去,又被猛虎吓个半死,连马匹都丢掉,这两日想必也打不到什猎物,要忝居末座。这事情传到圣人耳朵里,圣人哈哈大笑,吩咐孙太医去给他看伤。
裴耽后脑上伤本来早已痊愈,这回重又流血,惹孙太医长吁短叹,道:“针灸功夫不如钟大夫,裴相回去之后,还是找他再行遍针。”
“不碍事。”裴耽全不在意。
五年前少阳院混战,有人砍中他坐骑,他摔下来,后脑又遭闷棍。当时因先皇重病,所有太医都被拘在宫里,长安城中又大乱,医馆全都闭门,那位钟大夫便是吴伯走投无路之际、在路边哀哀拉住神医。钟大夫说裴耽脑后骨头都裂开,能不能恢复万全,要看天意。
昏迷大半个月,但他到底是醒。神智、记忆、才华,样都未缺失,机敏得好像从未受过伤。
裴耽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不敢相信,眼前时似蒙灰,沉暗下来。他想起点千万盏膏烛清思殿,法门寺上百僧人们跪在外殿唱经,模糊呢喃声直绕殿梁。再往里走,紫绳重帘深处,御榻上夜枯槁老人,满头飘萧白发下是双死水般眼睛。
孙宾看到那伤疤,往往不仅感叹钟大夫医术高超,也感叹裴相吉人天相。
其他贵人们在群山之间挥汗驰骋,裴耽倒舒服,捧册书趴在床上,由着吴伯给他捶腿揉肩。孙宾开药方过来,吴伯拿去煎药,裴耽才抬抬眼睛看他。
孙宾叹口气,“最要紧还是不可受风寒。”
裴耽“嗯哼”声。
孙宾却仍不走,踌躇良久,直到裴耽都觉不适应,他才慢吞吞开口:“裴相过去,往牢州送药材与药方,是不是……被人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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