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韬似乎不耐烦。他拿起手边又卷佛经往香炉中扔,炉火暗灭片刻,陡然又大耀,将那密密麻麻经文吞噬。“你根本不懂。”李奉韬望着火光,重复,“你以为你清高,不要那个皇位,就可以过得安稳。你忘裴耽那篇应试文章?舜不杀象,天底下只有个舜,但却可以有很多个象。
“你是早已放弃人,却不愿放弃。”李奉韬冷笑,“五年前大逆案,怎好说是处心积虑?只是抓住机会罢。”
“抓住机会?”奉冰声音高高扬起,但因他很少这样质询他人,声音里都出现颤抖裂隙,“你所谓抓住机会,便是将裴耽打伤,夺走神策军自立?!你所谓抓住机会,便是趁着父皇重病——”
“你不要同提父皇!”李奉韬突然红眼睛大叫,“他从没有刻信任过,从没有!太子谋逆,他为何要让裴耽平反?他明明知道裴耽偏心向你!他明明知道旦裴耽掌权,天下人都会认你做皇帝!可明明应该是,应该是——!”
奉冰突兀地沉默下来。
但也没有任何问候。
大半个月拘禁让他健壮身形消瘦不少。他穿着华丽袍服,戴着玉冠,佩着金绶带,沉溺于香气中模样宛如个富有但绝望赌徒。唯有那双眼睛里还透露出深沉理智,眼白扩散开,像千万年结冰荒原。
奉冰认出火上不止有香灰,还有好几卷焦残佛经。
“佛经好啊。”李奉韬突然说道,“你知晓宫里贝叶经书,都要用染过天竺香料纸张吗?所以这烧起来,可比凡俗香料有用,能助人登往生极乐。”
奉冰道:“倒不知陛下是想要往生极乐。做皇帝还不够极乐吗?”
李奉韬说完这几句话,激动不能自持,但他手仍发着抖拂向香炉,仿佛仍不得不靠那绵亘不绝浓香来续命。
“你错。”
奉冰缓慢地说道。
李奉韬好像听不见。他将手放在滚烫香炉上,重重叠叠山峦在他掌心里流过。
“父皇只是让裴耽去当马前卒,待用完
李奉韬眉毛拧拧,黑黢黢眼珠在眼白里转转,好像在思索。
“若是做皇帝不够极乐,”奉冰站在那香炉三尺开外,也忍不住皱起鼻子,“五年前您处心积虑,又是为哪般?”
李奉韬看着他,却发笑,“你不懂吧?”甩甩衣袖,“你叫裴耽来跟说话!”
这明显蔑视让奉冰咬咬牙,“所以五年前,裴耽受伤,果然是你指使。”
这是个开门见山肯定句。——这才是他真正要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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