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能不惧怕吗?
她身处洛阳宫城,满身镣铐,身犯重罪,皇帝亲口下诛杀之令,切都已经无力回天。
殿外飞絮吹进,雪浪般地从她膝前翻覆而走,终在张铎鞋履前停驻,她这才发觉,太仪殿中,除皇帝外,众人为表恭敬,皆脱履穿袜而行,独有他不解履。而水性杨花之物,果有灵气,就这覆粘在上,再不流走。
席银望着他鞋履上杨絮,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
他低头望着她背脊,突然道:
“女人喜欢金银珠玉无妨。以后向讨。”
他声音始终不大。
在皇后惊慌无措哭喊声中,并没有人知道,中书监和女犯说些什。
他就这样无情无欲地和个女人在旁人生死局上相谈,甚至不自知地撩拨。
席银不禁伏下身去,想要去捡离她最近那颗东珠,谁知珠子却被履(2)踩住。
随即听头顶传来个声音。
“不准捡。”
她骇跳,忙捏手指。
抬头见张铎低头正看着她,“物凭人而贵,亦因人而贱,你自己慎重。”
原,况其正位东宫以来,并无……失德之处啊。”
皇帝掌狠拍席案:“养于此等贱妇裙下,其何以即位大统!中书监,朕……”
话至此处,皇帝只觉自己心肺阵剧痛,腥气上涌,几令他作呕。
他分不清此时心中是大怒还是大悲,但为求说话顺畅,批命地把那口散发着恶臭气给吞咽回去。
“朕……朕即废郑氏为庶人,押廷尉候审判罪,其子并罢黜!赐……赐酒”
她并不指望什,只是因为身世漂泊,无枝可依,死之前
让她跪着,也教她站着。
皇帝此时早已身魂具疲,命赵谦把郑氏压下,摁住眉心对张铎道:“明日入朝,朕要和你与赵谦,裴放议东伐之务。”
说完,又看眼张铎身边席银和那个几乎只剩下最后口气陆还。
“陆还枭首,此女……凌迟。拖下去吧。”
席银听到“凌迟”二字,不禁瞳孔收缩。
要拧转个人习惯,总是需要些雷霆手段。
但比起深夜放狗,此时席银眼中张铎,到还像个人。
“对不起……”
她说着,垂眼伏下身,向他行礼。
“以后不会。”
“陛下啊!求您念恩啊……”
皇后挣扎着扑跪到皇帝脚边,以头抢地,声嘶力竭。
时釵环散坠,玉碎珠落,尽皆滚到席银膝边。
戴在皇后头上,定是这世上最好,最光亮东西。
晶莹剔透,辉映着背后天光,几乎盲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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