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云看着李道长须发皆白的模样,想起刚刚李道长说他自己窥视未来差一点身死的经历,心中就有一阵阵酸涩翻涌上来。
这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如今却已垂垂老矣。
虽然燕时洵强大到恐怖的意志力,支撑着他快速成长,从容面对这样的挑战。
可李道长却无法抹除心中愧疚。
当年接回李乘云尸骨的时候,甚至没有长辈帮一帮燕时洵,是燕时洵独自一人在朋友张无病的帮助下,操持了李乘云的所有后事。
李道长不曾说过这件事,但这,却是他心中不可抹平的痛事。
李乘云闻言,侧身看向自己早已经不再年轻的师兄,眼眸中荡漾起层层温和的笑意。
此都已经死亡的小师弟一起,远眺着深渊中熊熊燃烧的大火。
“狗蛋儿,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李道长的声音很平静,但声线之下,却压抑着哽咽的颤抖:“我也不敢去见师父,我怕师父问起你来,我没办法回答。”
“如果师父问我,说家里的小师弟过的怎么样啊?我怎么能说,我连自己的师弟死亡之事,都不知道,更加没有为师弟做过一件事。”
温热的眼泪沾湿了李道长的眼角,他眨了眨眼,努力将泪水逼回去。
很久之前,师父门下还有很多位师兄的时候,他这个师兄,也曾贪玩活泼,招猫遛狗的顽皮,被师父不知道打过多少次,却总是在鬼哭狼嚎的求饶之后继续笑嘻嘻的我行我素,根本不改。
可那样鲜明灵动的青年,也在师兄们一个接一个死亡后,逐渐变得沉默,稳重。
曾经把师父气得大骂说不成材靠不住的这个师兄,却在师父死后,接过了海云观这个重担,可靠得山岳一般,令人心安。
他甚至强撑着海云观,走过了观内弟子凋零经籍散佚的那段最艰难的时光,咬牙将海云观重新带到如今的模样,恢复了海云观百年的繁盛。
功成身退,夫唯弗居。
“燕时洵是个好孩子,狗蛋儿,你比我强,你教出了这世间……最好的一个弟子。”
李道长无法描述自己在从燕时洵口中,听到李乘云早已经死亡的消息时,是如何的震惊,随之而来的,又是怎样的愧疚。
李乘云以身殉道的时候,燕时洵不过是滨海大学的大一学生。虽然燕时洵远远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无论是滨大的学子还是各个门派的弟子,都不及燕时洵的冷静理智。
但在李道长看来,当年的燕时洵,依旧是个没有出师的孩子。
这天地,本来应该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撑起来,却早早落在了那孩子尚显稚嫩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