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她偷偷把两根簪子一封信放进一个小木匣,信里大约是说,希望皇后娘娘慈悲,能把两根簪子一根给朱美人一根给周宝林,留个念想,也是宫中十年的情分。
她还在想这东西要怎么在自己死之前交给江皇后,纯妃就派人叫她到正殿去。
三皇子哪还有半分病容,对着亲娘还是很恭敬:“万事俱有孩儿与外祖父安排,母妃只管在宫中安坐就是了。”一直弄不太清楚状况的谢梅拉着叶青青的手不敢问话,纯妃坐直了正眼看人时也有几分威仪,问的问题还很专业:“江皇后那边,你们怎么打算?”
三皇子微微耸肩:“弱质女流不足为惧,叫人看管起来就是了。事成之后,再做理会。”
他这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纯妃偏头差点又要翻白眼,冷笑连连:“弱质女流?淑妃周氏自小随父兄习武,在辽西时常扮做少年游侠,四处打抱不平。贤妃林氏素有韬略,当初许家人暗中把巫蛊人偶放进她房里,她犹能有惊无险全身而退,你说她
起不了身,伏在枕上一边抖一边语无伦次地请罪。皇上听着太医说三皇子的病症,面上不急不怒,无悲无喜,听完了只问三皇子一人:“我儿明日,实在是不能随朕出行了?”
三皇子谢了半天罪才说是,皇上看着他,也不说什么,沉吟良久只说一句:“如此,你就在宫中好好将息两日吧。”
回到和明宫前殿,他与纯妃对坐无言,叶青青缩在纯妃下首,听着纯妃问出了“皇上怎么看”系列最后一个问题:“礼记有言,父之爱子,乃生而行之乎。皇上怎么看?”
皇上大约不太想看,眼睛都闭上了,沉着声说:“父之爱子,人之常情,然而”,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纯妃,“子能忠孝,则尽享天伦。若不听教诲,不守礼法,父虽爱之,如之奈何啊。”
他说到最后,竟是轻轻笑起来,转身要走之际,纯妃站起来俯首福身行了个礼:“妾知道了,恭送皇上。”
叶青青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事到临头还是很紧张,抓着纯妃的袖子哆哆嗦嗦地问:“娘娘,皇上,皇上什么意思啊?”
纯妃难得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废废,他们要动手了。”
叶青青打着颤压不住哭腔:“娘娘,那我们怎么办啊,皇上,皇上是不是知道了?要不要跟侯爷他们说啊……”
“皇上知不知道,他们都只能动手。”纯妃的声音四平八稳,在这个夏夜里带着冰凉的镇静,“此时再不动,就只能如案上鱼肉,等皇上动手了。”
叶青青偷偷哭了一晚上,她才二十五岁,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