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亲手把所爱之人推入深渊的痛苦和自责,学会长夜数着更漏声难眠,只能一遍遍地在孤冷无人的偏殿里,回想着以前青年还在
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目不能视的样子,各处方位都辨得清,不会像之前那样常常撞翻桌椅跌倒了,少了许多笑话,也得了很多清净。
至少,现在宗内有什么事情已经很少会喊他了。
他这个清净峰首座名存实亡,自从双目皆眇之后,清净峰的大小事务基本都由杜司年来管了,宗内隐隐也有意向准他做下一任的首座。
细弱的手指抚过平安结熟悉的纹路,闻清徵将这一动作做过千百遍,每一次都是徒增心酸,但这一次的指尖却在颤抖,多了几分不可置信的欣喜。
沈昭还活着,这是他这三年来听到的最开怀的消息了。
滋味,亦无不可。
……
月华如练,水一般静静地流淌在殿内,透过那一大片晶莹剔透的琉璃瓦将殿内照得通明。
端坐着的雪衣青年面容依旧年轻,只是愈发清瘦,好像那宽大的道袍下唯有一身瘦骨,脸上亦没有多少肉,俊秀清艳,似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他刚刚送别了来传话的人,那人作出为难姿态,说宗内也没办法,劝他以大局为重,看得开一些,他没说什么,只是说自己知道了。
青年嘴角微微弯着,被玄绸掩下的失神眼眸也是弯弯的。
也许总是失去之后才能惊醒,这三年来,闻清徵始终在找着沈昭,起先还自欺欺人,说自己不过是尽了做师父的本分,但午夜梦回时,却总是难堪地想起之前越矩的暧昧之事。
以往那些若有若无的旖旎情思在独处的时候,变得格外清楚起来,闻清徵想着,他也许对自己有别样的感情吧。而他,对沈昭也应不止是师徒之情,只是他一直不敢正视。
从刚开始的羞耻和抗拒,到现在的坦然处之,平静地正视自己这段不可见人的感情,闻清徵用了很长的时间。
在刚刚学会了接受的时候,便要开始学会习惯失去。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但这时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答应的事情了。
青年面上蒙着一道玄绸,将面色衬得愈发莹白,却没有血色,唯有一点唇珠嫣红小巧,引人遐思。
那道蒙在眼上的悬玄绸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遮去,连带着长如蝶翼般脆弱的眼睫和带着淡淡胭脂色的眼角都被墨色遮去,失了神采,却多了几分禁欲的感觉。
他站起身,慢慢地朝记忆里的熟悉的方向走去,从柜中的小匣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匕首。
匕首上缠着褪色发旧的平安结。是那日他在断崖上拔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