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道:“要说,你还是要小心点,杨婉这姑娘比姐姐还厉害,真够硬气。”
邓瑛脱下身上官服,披件青灰色袍子,随手点上灯,拿钥匙打开床边柜子,取出从御药局拿回来药。
李鱼看着他举动,不解道:“你做什啊,饭都不吃啊。”
邓瑛看看桌上饭菜,冲李鱼笑笑,“你吃吧。”
李鱼吞口口水,“真啊。”
邓瑛站直身,“嗯,婉婉说你在长身体。”
邓瑛珍重地接过,立在靠窗张条桌上,翻开奏本。
最面上本是御史黄然写,内容仍然是请立太子。
这个人是贞宁二年探花郎,字斟字酌,文采斐然。
邓瑛挽起袖子,取笔沾朱砂,心下怅然。
年轻时候,他以为自己终会成为百姓上书,为天下谏言人,锦绣文章四海相传,交游遍京城,但是如今,他却成读奏疏文章人,尽管手中仍然有笔,每写个字,却都是铁牌下道罪行。
四局那些人都懂事得很,眼见陛下责罚宁妃,不就都捧延禧宫去嘛。”
“责罚宁妃?”
何怡贤掐掐虎口,“什时候事儿。”
胡襄道:“哟,您老前两日在外头修养,儿子忘跟您说,前两日,陛下在养心殿责罚宁娘娘,这事儿,不知怎传得六宫都知道。”
何怡贤笑着点头,“那朝廷上还辩什呢?”
李鱼眉头暗挑。
“婉婉?谁啊?”
邓瑛怔,忙咳声,“哦,杨女使。”
李鱼道:“姐姐从来不准陈掌印叫她小名,你可真够大胆啊。”
邓瑛竟然不自觉地点点头,“是啊,不该这样叫她,你不要告诉她。”
落笔时,他忽然想起宁妃问他那个问题,“如果人知道自己结局,会怎活。”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结局呢?
其实是知道,只是他不想告诉杨婉,害怕她承受不起,他自己也还在内化那份绝望。
——
时至酉时,邓瑛从司礼监走出来,又顺路去道厂衙,再回护城河直房时候,天已经黑透。李鱼把饭食端到他屋内,放在桌上,就着衣裳擦擦手,“又热遍,你趁热吃啊。”
胡襄也笑,“谁说不是呢。”
邓瑛静静地听完这番对话,抬头见郑月嘉掐着茶杯,指节发白,便轻轻咳声。
郑月嘉虽然回过神来,却险些跌茶杯。
几个人闲说,时辰就打发得飞快,过午时,内阁票拟递进来。
何怡贤翻前面几本,抬手让邓瑛过来,“你看着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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