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楼瞧窗外天色,如今入冬,愈发昼短夜长,提灯昨日疯玩天,定是累坏。他想着,提灯过去十几年,春夏秋冬都困在笼子里,北边那冷,天凉连床被子都盖不上,没过过个温暖冬天。
今日就算,让提灯赖赖床。下回吧,下回定叫提灯把功课都补上。
下回复下回,下回何其多。
眼见到年关,提灯功课本越积越厚,摞摞堆在谢九楼手边,从起初谢九楼见就心烦,到现在书面积层灰谢九楼也稳如泰山当看不见。
那天小年,无镛城下场雪。
谢九楼下子握紧手。
“九爷。”
声声,在谢九楼心眼里挠痒样。
他蓦地转过去,正对上提灯仰着脸,唇角略弯,眼珠子玻璃般明亮地望着他。
明知道这是在故意讨好,谢九楼想气又气不起来,眼还凌厉着,语气却缓和,僵着声儿道:“教你识字,是叫你这用?”
提灯学整整两个月中土话。
三天打渔,个月零二十七天晒网。
第天兴致勃勃,把“九爷”两个字记得滚瓜烂熟;第二天勉勉强强,学会“提灯”;第三天认得几个数。
第四天睡大觉。
第五天谢九楼忍不,把他从院子里泥巴地上拎起来扔到书桌边,面沉如水:“今儿这页背不完,别想吃饭!”
提灯在院子里和淡月微云起堆雪人,乌鸦在窗台边搭个窝。
阿嬷手挂着给提灯新年缝冬衣,手拿着盒鸟食,春温秋筠跟在后头,端两盘热气腾腾羊肉竹荪饺子。
谢九楼坐在正厅几案前,手执书卷,对阿嬷说:“横竖没外人,叫上外头三个,起吃吧。”
提灯不说话,又往他腿边坐坐。
谢九楼耐不住,瞪提灯眼,狠狠道:“今日便罢。明儿再这样,叫什也不管用——把手洗洗,给你剥橘子吃。”
次日府里第株红梅开,提灯欢欢喜喜闹腾场,爬到顶上摘最好那枝塞给谢九楼。
谢九楼瞅着提灯高兴,若这会子叫人去读书,必是立马愁眉苦脸。他于心不忍,心想,明天吧,明天定叫提灯把这两日落都补上。
晃眼到明天,提灯睡大觉。
提灯两手抓着书角,瞄眼书,又抬眼瞄瞄谢九楼。
谢九楼站在他旁边,冷着脸,不为所动。
提灯装模作样埋头看会儿,眼珠子转,悄悄直起脖子,试探着冲谢九楼喊道:“九……爷。”
谢九楼指尖颤。
提灯顿顿,又坐直些,朝谢九楼靠过去,语调轻扬,猫儿叫似喊:“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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