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妤话太少。
即使她从来没什大情绪起伏,可教他时尽职尽责,不懂之处也常长段长段解释,而今天,从进来到现在,共只有四个字。
——进来。
——去看。
那种冷淡并非天生,而是刻意晾着,晒着,不想多管,不想搭理。
好像经此劫,他才彻底长大成人似。
薛妤撂下笔,纤细指尖点点边堆放着纸张案桌,惜字如金:“去看。”
说完,她又俯身忙自己事。
溯侑走到另张案桌前,翻开最上面那张,眼扫下来,是密密麻麻簪花小楷,不是薛妤字迹,是善殊身边女侍所写。上面工整誊抄着因为汇觉原因而无故丧命人姓名,包括陈淮南在内,共十六位。
除此之外,是那棵槐树上聚集阴魂,那是十二个年岁不女娃娃。
佩服溯侑边唾弃自己,不到两天,嘴角就起个水泡。
终于到第四天,宿州城南天阴下来,风刮得呼呼响,午后又下点雨,梁燕温温柔柔来叩门,道:“恭喜两位,女郎有令,你们可以出门。”
“溯侑。”梁燕侧首叫住夕之间拔高不少个子少年,露出个笑来:“女郎找你。”
不多时,溯侑站在书房门前,手指屈起叩两声门。里头悠悠落半晌,像是刻意冷落似隔段时间,才传出薛妤声音:“进来。”
溯侑提步进门,绕过屏风,拨开珠帘,见到立于案桌前薛妤。
最下方签着善殊署名,字画,认真而严谨。
这是那位普度众生佛女为他们逐渡过魂,做法超生过意思。
也代表着尘世灯案到此终。
可溯侑仅仅看两行,便看不下去。
他天生对情绪敏感,几乎是在进来刹那,就意识到不对。
很难得,她今日褪下素净留仙裙,转而像宿州诸多女子样,上身穿件鹅黄地织金纱通肩短衫,配条百褶式长裙,裙襕金装彩织,整个人仿佛都拢在灯下丛丛暖光中。
溯侑顿顿,轻声开口:“女郎。”
薛妤笔下动作不停,直到最后笔落下,她方抬眸,看向背窗逆光站得笔直少年。
他原本就长得不矮,生长期过去,眼见着又高大截,若说以前眉眼间还能依稀看出些属于年少稚气,经过这回,是彻底看不见。
从前他容貌极盛,眼垂便和花魁似勾人心动,现在那张脸彻底长开,姿色不变,只是轮廓更深邃,线条也更流畅明晰。可以想见,若是正儿八经拧起眉唬人,也能展露出两分寒芒出鞘锋利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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