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埋藏他骨子里的,bao戾因子,竟不知不觉,在此世的诸多纷扰中,渐渐化作了独身一人无人相和的清歌。
“星澜,走什么神?”
谢青山温和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
御花园的长亭里,谢青山落下一子,纵横十九格之中,白子走势温和,却将黑子逼得退无可退,大败而归。
谢玹捻出两颗黑子置于棋盘:“儿臣输了。”
正出门之际,她还是缓慢停下脚步,回身唤道:“小殿下。”
谢玹抬起头来。
“小殿下若是不开心……不如回宫见见陛下。”檀夏缓慢地、温和地劝道,“或许这句话从奴婢口中说出有些逾矩,但奴婢的母亲曾说,鸟倦飞而知返,殿下还小,倦了是可以停下而不问缘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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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玹明白,这世间所有的善意来源,并不是无凭无据的。
小儿!
谢玹哼笑一声:“若我当真要将你纳入后室呢?”
檀夏一脸的视死如归:“那奴婢便只好去萧先生膝下长跪,让小殿下收回成命了。”
谢玹朗笑出声。
方才进屋之时,他身上携带的烦闷、犹疑、疲倦,在此时也如被风吹走的大雾似的,缓缓消散了。
“你心不静。”谢青山伸出手,立马有人上前帮他擦拭指尖,“从进屋前就心不在焉的,是遇到什么事了?”
谢玹摇摇头,又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太子之位是不是要有人了?前些日子,皇祖母跟儿臣谈起,要儿臣远去永州督促运河开凿一事。”
谢青山面色淡淡,听见太子二字
萧陵冷情冷性,与他同盟、为他解毒,是为他心底隐藏的善;李徵叛骨一身,却甘于在他身前矮上一头,一为确实对自己有些兴趣,二为利益所系……秦庭亦然。
而他那看似纯真善良,拥有着赤子之心的十哥,是否也在不知不觉中,扭转改变?
这世上利益往来,真心又何存呢?
活了两世,手中沾过无数条人命,谢玹自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如铁,可是当他恍觉,在清风盈袖、酒入愁肠的畅快时刻,对面的人却想着如何算计他时,还是会心有触动。
简直是白活了。
“行了,你下去吧。”
谢玹笑够了,终于不再故意捉弄檀夏,俯身捡回刚刚差点被他扔下桌的笔,继续抄经。
这一回,他的手腕悬停,稳如磐石。字如千年之松,遒劲挺拔,如站在山巅远观墨色群山。
檀夏将莲子羹置于桌案边的小炉之上,让小火使其慢慢温热,不至于凉透。想了想,又给里面加了半勺的糖,更易于助眠。
做完一切,檀夏悄声离开,不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