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撞见了这幅场面。
即便那时他性格已过分沉稳恬静,但少年人有少年人的意气,忽然碰见这等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事,也免不了惊异。
凤九渊看到这一幕时,六皇子的扈从已扛着谢玹来到了池边。这池子不深,但淹死一个年过十岁的孩童还是绰绰有余的。
生死之刻,谢玹面无表情地耷拉着眼皮,透过扈从的肩膀,视野便出现了一个倒立
在谢玹的印象里,凤九渊向来精致优雅。
早在十岁之初,谢玹就领教过这位王爷的厉害。
当时凤九渊还是世子,宫内的几位皇子是出了名的浑,尤其是六皇子。
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手中有权势,却从未被人加以约束,在太后目光不曾照拂之地,这些人的恶劣散发出来时,便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谢玹就是被那群人凌辱过的一员。
驿馆接待客人的正厅宽敞且明亮,凤九渊负手立在廊下,分明着了件富贵样式的袍子,举手投足间却优雅自如,不为这些纷繁复杂的坠饰所累。
听见脚步声,凤九渊悠然回过头来。二人隔着道天光相望,一眼便如同万年。
谢玹恍惚想起,前世的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如同今日的光景一般。
“九哥哥。”谢玹走上前来。
凤九渊清雅的面孔缓缓露出一个笑:“星澜。”
因出生时太过晦气,养母又是不争不抢的瑢妃,他撞上六皇子,便如同小虾碰见猎食的鱼群。十岁的谢玹刚出冷宫,虽然有些手段,但到底还是孩童,力气亦是不如他们。
被抬着往池塘边走时,谢玹挣扎过,兴许是这份挣扎太过沉默,未曾打动过路的宫侍,也未曾打动起了杀心的六皇子众人。
后宫子孙凋敝,有太后忽视他们任其自相残杀的原因,亦有这群谢氏子孙们天生便是坏种的原因。
但有些事便是那么巧。
那一天也是凤九渊刚进宫的日子。他听见喧闹声,没有继续随着引路官前行,而是待宫侍慢吞吞地走出去老远,继而转步往皇子们常常嬉闹之地而去。
他极其自然地抬步至谢玹身前。因身长比谢玹高上许多的缘故,只得微微俯下身去看他。看他周身明艳的衣,看他略微散乱的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瞧上一遍后,最后目光落到了谢玹唇角的伤口。
他道:“永州虽处南方,但冬日已至,气候干燥,你需得注意调理身子。”
谢玹下意识抹了把唇角:“……唔。”
他的动作带着零星的慌乱,虽然看起来有点莫名遮掩,却看得凤九渊眼底笑意更甚:“多大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谢玹静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