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记得的事越来越少,记得的人也日渐模糊,似乎过往的二十余载,起起落落,终是深埋入土,不起波澜。
林子砚害怕了。
他不怕远走他乡,不怕只身独行,可他怕再也记不得自己是谁。
写下来,他想,或许可以把还没忘了的事写下来,至少,他还记得他爹,记得江屿行……
“你在写什么?”林子砚猛地回过神来,见蓟无酌又拎着汤药走了进来。
也是从这一日起,每隔两日,蓟无酌便会拎来一碗汤药,看着林子砚喝下去。
那药十分的苦,比林子砚以往喝过的汤药都要苦。
他不想喝。即便蓟无酌说了,是补气血的,他仍旧心存疑虑。补气血的药他喝过不少,却从未有像这般苦的。
可每回蓟无酌都要在一旁盯着,见他喝了才肯走。
渐渐地,林子砚发觉,脑海中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江屿行……
这一路,因蓟无酌防着有人追上来,便多次改道,兜兜转转,才于三月后赶至北祁京都。
“老爷,到了。”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掀开帘子,对着也坐在车内的蓟无酌恭敬道。
林子砚这才回过神来,见马车停在一座府邸门前,门上书着“蓟府”二字。
“以后,你便住这儿。”蓟无酌下了车,回头对他道,“从前种种,不必再提,你只须记得,你姓蓟。”
他急忙把写好的几张纸往身后藏。
蓟无酌似乎也没在意,把药从食盒中端了出来,“喝了。”
林子砚摇摇头,后退了几步,“我不喝,这到底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蓟无酌端着药走过来,“你既已离开大延,那些破烂事也不该记得了。”
“不要,”林子砚步步后退,“我爹
他慢慢忘了,小时候他爹一笔一划教他写字的模样,忘了林府后院洗笔的池子,忘了他爹最爱吃烧饼,忘了林墨一着急就要哭,忘了林大牛最怕他媳妇,忘了那日大雪茫茫,他在半梦半醒间,拽住了江屿行的衣衫……
是那汤药?!他想,好端端的,他怎会这般没记性?定然是那碗汤药有古怪。
他不能忘,他怎么能忘?
他是林子砚,是大延尚书林修远的儿子。
他的家,在大延林府。
林子砚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轻声道:“我姓林。”
“哼,不知好歹!”蓟无酌袖子一甩,对车夫道,“带他进去。”
“是。”
从这一日起,林子砚住进了蓟府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内除每日清扫、送饭的仆人外,甚少有人走动。可若林子砚一踏出院门,便会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挡住去路,请他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