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远献上白菊,转向梁瀚青,“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梁瀚青把烟碾灭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抬起头,面上也有一层浅薄的水汽,粘在睫毛上,眼睛一眨就掉下一滴水来,滚过脸颊,“自然是为了保命。”
“谁要害你?”
梁瀚青拿一块淡色手绢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你肯定也知道了。”他轻轻叹气,“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都快十年了。”
江成远皱了皱眉,看他捂嘴的手绢泅开淡薄的血色,“你怎么了?”
明明天上还挂着太阳,却下起了雨。蓝天白云的明朗时刻,牛毛般细细的雨丝一丝丝糊在车窗上,让眼前的一切都混淆成了浓绿黑灰淡紫的斑驳色块。
江成远开了雨刮器,一左一右,水流蜿蜒地滑下挡风玻璃。
他想到刚刚接到的匿名电话,梁瀚青说他好手段,贺他暂时逃过一劫,约他到北山见个面。他听出那语气不带促狭,倒是真心实意,但也知道梁瀚青是为蒋家办事的,一点也拿不准这人究竟想怎么样,有一点戒心。
这段时间,他明里暗里地在查数年前的案子,很多证据散佚,他大致猜测吴义昌的死跟蒋家脱不了干系,但又找不出跟李新的联系。
还是就这么巧,吴义昌被杀后,凶手撞见了李新,就把人也杀了,让肖舟背了黑锅?但蒋家虽然手脚不干净,到底是白手起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并没有这么穷凶极恶,会去买凶杀人。
梁瀚青收起手绢,从地上站起来,裤子上已经沾了污水,他倒也不介意,只用一双眼看着江成远,“师哥,我活不长了。”
江成远脸色变了变,看着梁瀚青苦瓜一般泛青的面孔,“怎么回事?”
梁瀚青苦笑一下,“肺癌,晚期了。最多不过两个月。”
江成远手捏紧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去的哪家医院?”
梁瀚青摇摇头,“挺久了,治过两次,太痛苦
更何况,就算李新半夜回家撞上凶手,凶手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而是让他平安到家后,因脑中血块去世?凶手就不怕李新说出什么吗?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证据就做不得数。
一边开车,江成远一边有些出神,他和梁瀚青也算得上袍泽兄弟,有情谊在,没想过会弄成今天这样。
车到了北山墓园,江成远下车,手里拿着一束白菊。
牛毛般的雨丝落在他肩上。他进了园区,松柏柳树,一条排水的暗渠,数排森列的墓碑。
他走到老师与女儿的墓前,梁瀚青正坐在墓前抽烟,一条腿弯曲,一条腿平放,数日不见,他瘦的形销骨立,好像光秃秃一具骷髅套了笔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