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况看能力。”记者收笔,拿起桌上热水喝口,继续说:“别社不定,们社硬门槛是本科毕业,最好是新闻系,中文系和社会学也成。”
张沉点点头,没再多问。
这天晚上天异常黑,张沉躺在陌生宾馆里硬得像砖头似床上久久没合眼,他听着外面沥沥拉拉雨声,觉得那不是下雨,而是下墨水,明早整座城都要被染成纯黑。
明明、妈妈和程声这三个完全不同人同时出现在张沉脑海中。裹满黑泥手臂不断被放大,张沉仿佛能看到煤矿爆炸最后秒景象,探照灯打出片窄窄光道,那缕光线伴随几声爆破巨响顷刻瓦解,同时瓦解还有人肉体,像翻滚进家属院门口那架黝黑爆米花机里样,砰地声炸开。
张沉在今天明白普通人肉体竟是这不值钱,老天想收走就收走,不讲因果报应,更没有理由。他没有想哭欲望,甚至连悲伤情绪也仅仅持续晚上小会儿。张沉只是对这个世界产生巨大迷惘,老人说人各有命,善恶有果,倘若真是这样,为什有人命头起在高高云端之上,伤筋动骨都称不上小伤也叫人嘘寒问暖,而有人生出来脑门上就刻着大大赎罪二字,死无全尸甚
服洗干净,洗完就穿着湿衣服出来,布料全湿漉漉黏在身上。
张宁从书包里找出本牛皮本子,中规中矩问几个问题,譬如“这个矿开几年”“老板是谁”,都是张沉基本回答不上来问题。
记者越问越没辙,撂下本子和笔,两个东西发出“啪”声,他说:“讲讲你朋友吧,怎全家人都走他没去?”
张沉低着头,握着记者给他倒热水,小口小口喝,“他合同是五年,现在还剩年,走不。”
原本被撂下笔又被拾起来,记者在本子上写几句,又问张沉:“刚刚矿场人跟家属闹起来,说他们签合同是天三十块钱工资,生死自负,出事矿场不负责,你朋友跟你说过吗?”
张沉把握着纸杯,手指阵阵地抖,“说过。”
记者又记几笔,不解地问:“这种合同还签?这不是拿命换钱?”
“们这里不是进工厂车间就是下矿,有门路有文凭就去工厂,没门路没文凭就去下矿。”
记者听他说,直在记,记到半时抬头看眼张沉脸,问他:“你呢?你看着像学生,既不像工厂上班也不像下矿。”
“高中生,快要高考。”张沉望着记者搭在桌子上晾黑色摄像机,问:“你呢,能当记者都是大学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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