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他想的跟昨晚完全不一样,他不应该成为家里的提款机,他的存在也有他的意义,他有他的人生,他要逃离深渊站到阳光下,站到江陶面前,父母他该尽孝,他能做到赡养他们到老,但是陆佑林不该是他的背负,他有手有脚,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回到瑞典已是两天后,龚哥去接的他,一见他差点没认出来,“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劫了?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没事,龚哥,你知道哪里有干洗店吗?”
从前都是江陶拿去洗,陆驰屿根本不知道哪里能干洗。
“倒是知道,你要洗什么?”
陆驰屿不知道该去哪里,小时候受了委屈总喜欢去村尾的大榕树下躲一躲,哭一哭,走过去,榕树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个粗壮的老树桩,他坐在树桩旁轻轻抚摸着它,老榕树为村里的老人孩子们遮了一辈子荫最后只剩下一截老桩,受过它庇护的人们可能早就忘了它的存在,但还好,陆驰屿记得它。
等陆驰屿那天不在了,又有谁会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渺小的陆驰屿?
希望江陶不要记住他同,不要为他伤心。
坐到天黑,村里一片寂静,没有班车去镇上,陆驰屿一个人走了很久,终于在路上遇到一个骑摩托车的大哥,他问大哥能不能送他去镇上的旅馆,大哥看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收了他五十,将他送到了镇上。
镇上的小旅馆条件有限,他想洗围巾,又怕干不了,最终也只是拿纸巾擦了擦,抱着围巾坐了一夜。
“一条围巾。”
“什么围巾要拿去干洗?”
陆驰屿把围巾从包里拿出来给他看,“这条。”
龚哥啧了声,他还以为会是爱马仕
他想,幸亏江陶没跟他在一起,要是江陶跟他在一起,他该如何面对江陶,把家人永远藏在身后吗?
隔天一早,他接到陆大海电话,没问他昨晚在哪里过夜的,也没问他好不好,安不安全,而是问他能不能回家商量点事,陆驰屿让他就在电话里说,陆大海几乎是没打草稿,直接说:“家里该建房子了,你也看到了,全村就我们家房子最破最烂,我昨晚找人算了下,自建个小三层,加装修,里里外外一百二三十万,你出一百万吧,剩下的我先找人借着。”
陆驰屿已经感觉不到愤怒或委屈了,“一百万,干脆当你这个儿子死了吧。”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就算是甘蔗也有榨干汁的那一刻,他的家人从不问他累不累,只想从他身上索取。
难受到整个人都是迷糊的,陆驰屿觉得他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可惜,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