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古怪,他能强抢郁白入宫,也能不顾少年意愿将其囚于身侧,做这些时他虽然不是发自内心的畅快,却也能为了私心而刻意无视自己的道德,然而此刻,他却在为郁白盖被子时感到了“羞惭”。
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之后,赵钧掀帘子的手刹那间顿住了。
他似乎天生就该在郁白面前扮演恶人的角色,无法当着他的面释放出哪怕一点善意。他不惧郁白的反抗和挣扎,甚至在郁白激烈反抗时更加萌生征服的欲望,这样的他,却惧于面对郁白的脆弱和易折,更惭于郁白偶尔流露出的从前。
因为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明确的知道,当年那个在大漠残阳中朝他微笑的少年,终于被他彻底扼杀在长安深宫中了……
其实在赵钧凝视着他的时候,郁白就已经隐约醒了。只是那时他刚结束一场大梦,脑海甚是混沌,竟是把这狗皇帝当成了未来的赵钧,还由着他给自己盖了被子。
还是轻了。花渐明斜了罪魁祸首一眼,陡然怒吼:“赵钧!你没洗手不要动我的面!”。
时间退回成元元年的清晨,赵钧从郁白榻上醒来,脑海一片混沌。
他朝身旁看去,正瞧见郁白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与梦中那活泼泼的年轻人截然相反。
赵钧一时心跳顿顿,竟然难得生出几分柔情。
昨晚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着实是……丢人。
后背的伤还有些隐痛。郁白掀开帘子,果不其然瞥见了小几上放着的药膏,底下还压着一张字条,言简意赅地写了“伤药”二字。
郁白摩挲着那青瓷瓶,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不错,从前的确有这瓶药的存在,不过大抵是被满心厌恶的他随手赐给了下人,看都没看一眼。这时候他有了闲心,便着实忍不住想,涂哪儿?涂后背?他又没长第三只手,也没长第三只眼,怎么涂
梦中他离开了皇宫,在一个名叫桃叶郡的江南小城定居,梦中的郁白不似如今尖锐,反倒会与他秉烛长谈,或者轻松地插科打诨,甚至还会在危急时刻拔剑护在他身前,明朗的笑意正如昔年初见。
他许久没有这样专注而不带任何欲念地凝视过郁白了。在他静默的凝视下,郁白忽地嫌热般蹬开了盖着的被子,旋即又沉沉睡去。
长安的三月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几乎是下意识的,赵钧捏起被角,给他把被子拉了拉。
刚刚获得凉意不久,转瞬间又覆上一层暖热,郁白似乎有些不满,却没再挣扎,只是不虞地咕哝了一声,扯着被子翻了个身。
背后,赵钧生怕被发现似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