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喊,得不到回应,怕喊,梦就会成真。
就在巨大恐惧即将撑破胸膛时候,距离他二十米开外江面倏然破开,方应理钻出水面,带来活泼泼飞溅水幕和道微小彩虹。
他迎着前方,整个
他也可以沉下去吧。
不想上学,可以休学年,不想毕业,可以试试挂门课再呆年,不想努力,就这样沉下去。怎样都行。孟姻不会怪他,妈妈不会怪他。
这时候,他突然感到肩膀处收紧,有人给予他个推力,他听到有人说,上去,你得上去。
如同灌顶钟声,震得天灵盖到后颈神经片酥麻。
他脑子里倏然空,所有思绪都断,只机械地拼尽最后丝力气猛地浮出水面,眼前水晕霍然明亮,金色太阳把江面炙烤得滚烫,两岸热带植物将硕大深绿色叶片伸进水中,汽笛发出漫长而高亢鸣响。
在些似睡非睡夜晚或者极度想逃避时刻,任喻在浩瀚潜意识里会出现生命初始时记忆。
狭窄、深红色产道,无法翻身,大脑好像已经可以分辨出气味,潮湿,腐臭,腥膻。
没有乳香,没有甜味,没有世人说那神圣可爱,生育本身就是原始、血腥、肮脏。
他从没有因为被生育而感恩过孟姻,他只为她养育他而感恩,纵使刚出生他如此丑陋,纵使这世界是如此不适合培育个婴儿。
此刻他再次艰难地穿过冗长“产道”,掉进湍急水里。
他活过来。
剧烈喘息带来肺部辛辣感,他环顾四周,却没有方应理。
不知为何,他突然记起有关那个梦境切细节,它们直被埋在他潜意识里,在这刻变得真实——骇浪、水流,还有,他找不到方应理。
他想喊方应理名字,但喉咙被什堵住。
水或者沙?好像也不是。
求生欲调动与生俱来本能,他卖力地划动四肢,水流涌进鼻腔,沙砾在肺部沉淀,层层,变成沙漠,变成烤干贝壳。
他在气泡里吐息,浮起来,又沉下去。
像在飞往昆明飞机上,他做那个梦。太环抱他,拉扯他,诱使他下坠。
他这生都在奋力向上,他突然想,如果就这样不再挥舞自己四肢,不再抓住什,又会怎样?
会不会很舒服。像孟姻样,舒舒服服。所有人都觉得她很痛苦,植物人躯体困住她,可或许她灵魂早就自由,去过新加坡潜水,看她最喜欢珊瑚,又或者去过惠灵顿,跟着那里风,吹过广袤无垠绿色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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